山河春如旧

上辈子，圣人强抢民女，抢到了宋晚笙母亲头上。后宫的一桩风流韵事，却累得她家破人亡。重生归来，她打起了结交权臣保命的主意，瞧上了忠烈王府的周王爷。周行：本王倒是可以考虑娶了你。宋晚笙：那倒也大可不必。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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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合十三年。

正月初一清早，京华城下了场细细的雪。

魏府后宅院里，一对儿身形单薄的小丫头正急急忙忙地扫着雪。

原是时值年下，魏老太太邀了亲戚里头几个交好的姐妹，今日在府里搭了台子要看戏，故而洒扫要细致殷勤些，免得太太们瞧了笑话。

当中一个稍矮些的，直起腰来擦了擦额上的细汗，附耳在另一个旁边，轻声道：

“哎，听说了吗？宫里那位颐主子，昨儿晚上没啦。”

“宫里的颐主子？她不是正得盛宠吗？怎得这就没了？”

另一个小丫头唬了一跳，猛然站起身来，琢磨罢，却也只是摇了摇头，轻叹口气：

“嗐，左不过红颜命短，说到底是圣人家事，与我们也不相干的。”

“你道什么不相干？这位颐主子，可是咱们大奶奶的娘亲呢！”

“混说吧，大奶奶娘家不是先时的鸿胪寺卿宋老爷家，怎得她母亲又能进了宫，做了圣人的妃子？”

“你知道什么？听说啊，当年，圣人是从宋鸿胪府上强夺了她母亲……”

“大胆！”

两个小丫头正论得起劲，却被一个瓜子脸蛋儿的姑娘怒喝住了，她们本论得入迷，这一激灵，扫帚也摔在雪地上。

瓜子脸儿的姑娘名唤垂杨，正是魏老太太屋里的掌事姑娘，眼下天气寒凉，她却只穿着一件葱绿色折枝纹小袄，此刻气得柳眉倒竖，顺手抄起落在地上的扫帚，“啪”得一声脆响，打在小丫头身上。

“瞧戏的太太们尽都已到了，还在此处躲懒么？再者大奶奶的家事，也轮得着你们两个议论？看我回禀了老太太，揭了你们两个的皮！”

两个小丫头顿时吓得噤声，挨打的那个眼睛里竟噙出泪光来，垂杨见她们收敛，却也不多计较，旋又转过身，快步往魏老太太住的慈和院走去。

绕过后宅一条斜杨柳径便是慈和院，此处也是后宅的中心，魏老太太时年六十仍是亲自掌家，府上人进人出、来来往往均经此处，倒也繁盛热闹。

垂杨自觉寒冷，往手上不住地呵着热气，此刻她的眼珠儿转得飞快，刚那两个小丫头的话，正搅动了她的心事：

这大奶奶宋晚笙当真是位苦主儿，自打她三年前进府，虽说是对渊哥儿用情至深，然渊哥儿却并不宠她，一直也未得子嗣，老太太更是嫌弃得紧，日子久了，渐渐的家中下人也敢对她磋磨揉捏。这都还是次要，当今圣人对她，竟做出了那等杀父夺母的丑事！

那宋晚笙原是祖籍泉州，她父亲宋惘一介温文书生，不争不抢，仕途上难免平平，却和他娘子季氏和睦恩爱，膝下承欢的共有一子三女，这宋晚笙便是当中的二姑娘。

那宋家原本在老家泉州丁忧，自相安无事的。五年前他孝期届满，迁回京华，起任鸿胪寺卿。本以为自此春风得意，平步青云，总算是多年来的清苦日子有了盼头，谁料七夕乞巧宫宴上，圣人一眼看中了他娘子季氏，想着法儿地要占为己有：

先是着令晚照及她丈夫高戡入大漠阻击蒙朔，这乃是调虎离山之计；后是于宋惘任上随意寻了个错处，斩了宋惘；最终，到底是一道金旨颁下，纳了季氏为美人。

现如今，这颐美人腹中有了龙种，想是承受不住女子侍奉二夫的羞愤，昨儿宫里年夜宴席歌舞还未罢，她便自己默默地回宫自缢了。

垂杨心下想着，便迈进了慈和院——她正愁着去和魏老太太报颐主子殒命这事儿。

才跨入门，便听见几位老夫人热热闹闹地正说话，当中堂上端坐的，正是魏老太太。

魏老太太虽说已到了耳顺之年，鬓发却仍端茂，只生了丝丝缕缕的银霜夹杂在于乌木般的头发间，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牡丹团圆髻，并以玳瑁珍珠合欢冠装饰，身着绛紫色蜀锦长褂，目光矍铄，仪容端方，此刻她正端着茶碗，微微笑着与座下的列夫人闲话。一个着素色福字袄裙的少女站在她身旁伺候，便是魏老太太屋里的另一大丫头垂柳。

垂杨屈膝向众夫人请安，轻巧行至魏老太太身侧，趁着附身接过她手中茶碗的当儿，悄声在她耳边道：

“老夫人，大奶奶宫里的那位娘亲，昨儿晚上没了。”

魏老太太神色一凛，旋即又恢复了微笑，她不动声色地着人引众位夫人到茶室落座，方缓步出来，行至小院回廊无人处，立时换了神色，紧追着垂杨低声问：

“怎么回事？你可是说宫里的颐主子？”

垂杨压低声音悄悄道：

“正是了，不过并无内廷手段的牵绊，是自缢，清清爽爽的。今日清早儿陪夜的姑姑见的，圣人不叫声张，只请内官便装出宫默默通传了近亲，也想暗问家里，这后面的事，是个什么意思……”

“我这个亲家倒是有趣儿，”

魏老太太听明白了原委，便知此事无妨，微微笑道：

“她一个做嫔妾的犯下自戕之错，圣人非但不降罪，反而要问她家中的意思？”

垂杨笑叹：“谁说不是呢？咱们圣人最怕武将，这宋家的大姑爷追远将军高戡，如今尚在外领着兵权呢，若有朝一日凯旋归来，听闻将军夫人的父母具被朝廷磋磨至死，圣人岂不心虚？眼下能敷衍搪塞过去便是最好，哪里还会降罪呢？”

“不得胡言，”

魏老太太轻斥一声，又抬头思忖揣度道：

“季雪颐……她娘家不是有个哥哥在京中？若是此时她哥哥认下这桩事，那追远将军便是回来，也无话可说……这样想来，圣人可已问过了奢凌侯府上？”

垂杨赞叹道：

“老太太料得极是，内官说是已问过奢凌侯府了。侯府已拿了主意，圣人听罢觉得甚好，便也叫知会一声咱们大奶奶。”

“哦？”

魏老太太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地问：

“侯府拿的，是怎样的主意？”

垂杨低下头，掩口悄声答：

“侯爷说，自家小妹犯了错，圣上开恩饶恕便已是感激涕零，后事恭请从简从规矩办，一切悉听圣意，切勿靡费宫中花用。

魏老太太听完，微微蹙眉，骂道：

“这季如礼也是忒狗肺狼心，他妹子妹夫偌大的家业都给了他，此刻他却在圣人面前装乖。”

“正是呢，可惜好一个宋家，想竟这样散了。”

“老太太！”

“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呀——”

一个原值守在二门外的嬷嬷喘吁吁地跑来，忙乱中边趔趄了一下，边叫道：

“颐主子昨儿夜里没了，大奶奶拿着剑挟了渊哥儿，此刻正闹着要闯宫呢！”

“简直是胡闹！他们人现在何处？”

“在问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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