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我的故乡

在地球灭亡的三百年后，人类最后的种子终于抵达了遥远的仙女座星系，从头开始学习何为人类的故事已经延续了一百年，答案已经给出，骰子已经掷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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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段故事开始的时候，往往代表着另一段故事的结束。

在银河系第三悬臂角落小小行星上诞生的名为人类的故事的结束。

“经过三天紧锣密鼓的汇总以后，全球几乎所有天文台的光学观测都验证了中南大学的猜想……”AI教师的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教室内的放映设备也适时将视角放大到了以太阳系为中心的周边星区比例，标志着比邻星的图案从白矾的脸上飞过后很快转化成了醒目的深红色，白矾还在青春期的起跑线上，在同龄人里显得又瘦又矮还顶着一张娃娃脸，稍微往下一弯腰就能藏在前桌的阴影里，他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扭头看向同桌的苏子问到：“下周的食堂有什么好吃的，你打听到了没？”

“上课就要遵守课堂的秩序，不要问这些无关的问题”苏子梳着乌黑的斜刘海和一根及腰的马尾，精致的眉眼上带着天然的傲气和优雅，只是此时转化为了一丝轻蔑，明明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一直对白矾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不顺眼。

白矾没有理会苏子的态度，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听说农业区从种子库里找到了一样新香料叫花椒，据说吃起来是麻的，你说麻到底是个什么味儿啊。”苏子没有搭理白矾，只是伸出手狠狠的掐了白矾的耳朵一把。

“嗷！”白矾疼出声来，引得讲台上的AI教师一脸不悦：“白矾，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报告，俺不知道。”白矾站起身来盯着天花板一脸无辜，“那就好好听讲，不要交头接耳。”AI教师翻了个白眼继续指着面前立体投影上的线条讲到：“移民舰的建造主要是在地月轨道的引力平衡点……”

白矾坐下后无奈的撇撇嘴，还是放弃了继续招惹自己青梅竹马的念头，重新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扭过头去，毕竟比起这些枯燥的历史课，还是身边的一切更让他感兴趣，比如他刚刚萌生出一个绝妙的想法。

“我觉得相比起现在这累赘四肢的话，我们如果只长出两肢用来操作工具，空出来的空间多长几个肛门，然后靠喷射肠道里的气体推进自己会更方便。”放学时分，白矾兴奋的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出自己的想象展示给自己的同伴看。

苏子叹了口气扶着自己的额头呻吟：“这么丑的生物真的可以被称为人类吗？小白你的审美真的不行。”她打量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又看了看白矾画中的那个“人球”，嫌恶的别过头去。

“当然不可以。”随着一身沙哑的嗓音响起，教室里的人工重力被关掉了，两人轻轻的飘离了地面，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从教室外飞了进来，他指着正在空中手舞足蹈的白矾喊道：“突击检查，小白！你小子肯定又没去上无重力体育课吧，怎么连个基础的平衡都做不到。”一旁的苏子伸手抓住白矾的裤腿帮他稳定好，可惜白矾刚刚写写画画的笔记本就落到了中年男人的手上，他打量了一眼本上的画面摇了摇头。

“小白，人类是一种在重力圈里进化出来的生物，这样的结构在星球表面可是连移动都做不到，至少你得加上翅膀。”说罢他又往画上添了几笔，随即重新打开了教室里的人工重力，白矾重重的摔在地上，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邱老师你不也翘了自己该讲的历史课丢给AI来讲了嘛。”回应他的是邱夏翻到天上去的白眼，跟上课时的AI形象如出一辙。

白矾捡起自己的本子，看着上边那两笔抽象的线条疑惑道：“邱老师，人真的能长出这样奇怪的结构来吗？”“以前长不出来，以后说不定可以。”说罢邱夏拍了拍手，教室外跟着他的自动搬运车拖着几样奇怪的东西开了进来，在白矾看来，似乎是一种奇怪的木制工艺品，主体是一个弧面边缘的空腔，从空腔的一端延伸出一根带着活动结构的把手，上边搭着几根并列的钢丝固定在空腔上，还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样式，邱老师拿起其中一个得意的说：“来看看我花了接近半年时间从资料库里复原出来的地球经典乐器，提琴。”

两人好奇的围上去，“乐器？你的意思是可以用来演奏音乐？”苏子小心翼翼的端起一把提琴打量起来，但是对如何使用它仍然一头雾水，邱夏点了点头，“人类历史上诸多名曲中可都有这样乐器的身影，比如你们放学铃用的那首曲子，也有不少用这种小提琴演奏的版本。”说罢他举起手边的小提琴放在肩上，轻轻用琴弓拉了起来。

那是一首舒缓而柔情的曲子，琴弓表面的松香粉末带动金属琴弦震动起来的颤音响彻了整个教室，随着曲子的节奏逐渐加快，小提琴的声音也逐渐变得柔和，其中蕴含的情感则慢慢浸入到邱夏的表情中，他看上去非常开心，因为在他的手中，《D大调卡农》在仙女座星系边缘的一个小小角落里的孤独太空船上重新被奏响。

“曲子还挺好听的。”白矾情不自禁的感慨道，“这叫乐曲本身的音律美。”苏子仍然对用词斤斤计较，对邱老师的演奏也是：“邱老师，按我和资料的对照来看您至少拉错了三分之一的音。”“不好意思。”邱夏不好意思的放下小提琴挠了挠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可能我还是没学到演奏小提琴的技巧精髓吧，资料库里的教学视频损坏也漏了很多细节，毕竟是四百多年前录制的东西了。”

“不过说到时间的话题，实际上我刚才演奏的这首《D大调卡农》也是诞生在我们离开地球的四百多年前，整整过了接近千年以后它仍然符合我们的审美，这不是很奇妙的事情吗？”邱夏嘴上说着拿起另一把大一号的提琴继续演奏起来，仍然是刚才的《D大调卡农》，只是音色更深沉了一些。

“同样的曲子用不同的乐器、不同的演奏方式、不同的节奏去演绎它，都会产生不一样的感受，这才是演奏带给我们的乐趣，而不同的听众听着各色方式演奏的同一首曲子时也会产生接近的感受，比如憧憬，比如感伤，比如愉悦。”

“想象一下，千年前坐在古代欧洲歌剧院里的观众所听到的音符与你此刻听到的一致，你们所产生的感情中也有互相共鸣的部分，这正是我们身为人类的证明。”

“可惜我们还没真正成为人类。”苏子的脸上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失望，白矾已经习惯了苏子的执念，拿起刚才邱夏放下的小提琴研究起来。

“早晚会成为的，早晚的事情。”邱夏安慰了他们一下，思绪飘到了自己刚刚接手这两个孩子的时候。

“邱夏，作为舰上最好的人类史研究者，十二人委员会给你指派了一个重要的任务。”穿着军官制服的老人拍了拍邱夏的肩膀，然后指了指房间外坐着的两个年轻人：“教他们成为人类。”邱夏好奇的看着这一男一女的组合，虽然面无表情，眼睛也根本不眨，但是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异型种族，“难不成是什么新型的AI载体？”邱夏脑中闪过了许多猜想，“他们两个是十二人委员会直接参与的新世代计划的最终产物，也是最后一次迭代的结果。”

“最终产物？可是我记得新世代计划的这一版方案不是还在制造那个巨型……”“已经完成了，这些就是他们的意识中枢。”“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跟本体一样是用纳米机械自我复制堆铸成的？”“整个神经系统是这样的，其他部分则是正常生长完成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的身体是和普通人类一样培养出来的？”

“是的，虽然已经在神经系统里储存了相当多的资料，但是人格方面都只有刚刚出生的孩子的水平，可惜的是我们舰上的神经科学水平跟地球时代的人类差距巨大，做不到直接制造一个成年人标准的意识，现在只能靠一直以来的笨办法。”

“像培养自己的孩子一样把他们养大。”邱夏自言自语道，随后又自嘲的笑了笑：“舰长，我也是从人工子宫里出生的人，我这样从来没有体验过母爱父爱的人又该怎么给予孩子爱呢？”

军服老人抿了抿嘴，勉强的笑道：“把一切交给本能吧，十二人委员会当初养大我们靠的也是本能，听见孩子哭闹就哄哄他们，看见孩子摔倒就抱抱他们，身体接触产生的激素会自然教会我们一切，更何况他们两个的脑子里已经存储了相当多的知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成长到符合年龄的心智水平了吧。”

“但是另一方面，如果在他们成年以后仍旧没能达到我们预想的要求的话，最后可能还是要做销毁处理，毕竟这一版新世代本身的能力太过强大。”

“销毁？那也太过残忍了，之前的新世代不都是监视居住吗？”邱夏下意识想到了自己教过的其他几个孩子。

“就把这当成一次大过滤器吧，对于一个新物种来说，没能经历大过滤器考验的话灭绝是必然的结果，这是新世代计划的最后一搏了。”

“就像在地球上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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