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时旧事

苦逼工科男穿越回元朔三年，不得不竭尽全力生存下去。亲眼目睹汉帝国的荣光和屈辱，汤策决定为汉民族的魂魄铸就熔入自己的汗水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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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策正睡着觉呢，只觉得大脑一阵抽搐，不曾想再睁眼时已是换了人间。

……

“他娘的这是哪儿啊？？！！“汤策一阵尖叫，这才发现不对劲，这谁的声音？！自己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能喊出这种声音？？

汤策躺在大草地上，脑袋一片嗡嗡作响，刚刚看见自己的双手双脚就如同十多岁的少年人，他环顾四周，再三确认自己已经置身于荒原当中，汤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自己正在野外搞科考呢，突然一阵晕眩，就来到了这鬼地方。这似乎是秋冬时节，温度很低，却也还没结霜下雪。

定位仪已经失效，手机能用却没有信号——在现代这情况可不多见，这意味着自己已经进入了荒原，至少说明自己进入了人迹罕至的地方。“看来5G也不过如此。”汤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攀着眼前的小土包，唯有站在高处，才能看清自己的处境。

汤策倒是不在乎自己到了什么穷乡僻壤，而是眼前一片黄绿相间的树让自己异常迷茫——黄土高原啥时候种了这么多树？要知道黄土高原土地荒漠化已经是唐代以后的事情了。

如今自己身处荒郊野岭的，如果不能及时找回营地，自己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

汤策身上还揣着几个生红薯，一个打火机，剩下的仪器都已经不能用了。红薯是不能吃的，这可是自己保命的东西，非到最紧急的情况不可食用。

正当汤策一筹莫展朝着荒原另一个山谷走过去的时候，忽然看见山谷的谷底小路有十几号人，他不由得大声呼叫。

山谷底下的人听到了汤策的呼喊声，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推车，他们纷纷朝汤策奔跑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青衣少年，披头散发，口音怪异，却似乎有怯生生地打量着他们。

这可不是汤策害羞，眼前这群人似乎十几天没吃饱饭了，身上脏兮兮的，最为诡异的是，他们居然穿着粗布麻衣，和古代人的穿着无异。

“几位哥哥是不是在拍戏啊？“汤策又一次听到自己似乎略显稚嫩的口音，他已经顾不得思考这么多，如果不能被眼前这群人接纳，自己很可能会暴尸荒野。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娃娃？“还没等为首的老头说话，老头旁边一个糙汉子就已经大声呵斥起来”问你话呢！你是奴是民？“

一连串问话把汤策整糊涂了，这人怕不是傻子吧？这话都听不懂？

“这人怕是痴傻子，听不懂人话。“老头旁边另一个瘦子悄声说道，只见汤策呆呆矗立在几人面前，老头开声道：“小老儿是京兆杜县人氏，姓孟，名唤作九，活了有些年头，杜县地方人都喊我老九头，我看你这娃娃不太像长安人士，可是迷了路？身边有没有家人？“

这下这几句话算是彻底把汤策绕晕了，老头子说话是奇怪又熟悉的关中话，汤策当然不知道这是关中古音，说话自然不同现代人。

汤策心中隐隐感到不详，这老头儿一脸真诚，不似作伪，于是学着电视剧里面给老人家作揖，说到：“老人家，敢问现在是何年月？”

这话一出口，老人还没回答，旁边的糙汉嬉笑道：“真是痴傻子，连陛下喜诞皇子据改元朔都不知道，今年便是元朔三年！”

这话如一道惊雷将汤策彻底震住了，汤策呆若木鸡，只见老人口齿咬动，连他说了什么都听不清了。

老天爷，这可真是汉武帝元朔三年！！自己出来科考就知道没好事，要被局里领导刁难，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来到了公元前126年！！

……

“小娃娃？小娃娃？你怎么愣住了？”旁边的老人家见他发痴，不由得靠近，见汤策表情难以名状，忽然汤策放声大哭，不由得令周遭汉子都安静了下来，连碎碎念的糙汉也没再嘟囔。

孟九是杜县有名望的老人，这次带着村里十几个汉子来长安市上粜粮，总算在年前粜粮换了些衣物钱财细盐，足以让村子里人家过上一个好年。这半路出来了一个娃娃，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虽说衣着发型散乱，但是看着干净整洁，孟九活了有些年头，作为老京畿人士，他自然是知道不敢随便说胡话找祸，生怕招惹了什么大佛。

汤策本来哭了一会儿就想憋住了，人定胜天，无论到哪儿都得活下去再思考别的事，可这一哭围了一圈糙老爷们儿，这可让汤策丢死人，不如假装多哭一会儿，好想想对策。

“小娃娃？”孟九又凑过来，见这位“贵人”似乎缓过神来了，只听汤策拱手说到：“九伯，在下姓汤名策，本是共和国人氏，初到贵地，适才想起自己已无法归国，因此失态，还望见谅。”一番话说得汤策极为忐忑，元朔3年？这会儿连东南沿海都还是“外国”，天底下到处都是不可知之地，自己说个共和国不过分吧？反正也不算欺骗这位老人家。

只见孟九一干人等面面相觑，看来是唬住了，汤策又说：“策现在是闲散人一个，可否叨扰贵村，好度过这段流离日子？”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住，也不知道这些老祖宗好不好忽悠，不是说国人都热情好客吗？。

孟九说到：“娃娃，你看着还小，要来我们村里小住几日自然是无妨，村里也多是战乱离家的苦人……”汤策赶忙称谢，周遭汉子见孟九说话，也就不言语，吆五喝六开始继续推着独轮车赶路，这就是说自己可以跟着他们走？

“九伯，你们这是去做买卖？”汤策见大家伙推着车，车上放着一堆东西，不过看上去都是布料，虽然粗糙，但胜在整洁，看得出来这些人很看重布料。

“哎呦，你这娃娃，怎么给你跑到长安地界的？这可是今年要添置的新衣物，我看你啊，该随随咱们大汉服饰啊，回头啊，我让我家婆娘给你整一身新的衣物……”

不管这群人怀着什么心思，汤策认为跟着他们起码不会饿死——粮食不够的人是绝对不会去粜粮。

汤策听着听着，只觉得泪眼婆娑，如今自己已经不知道能否回家，自己与父母亲人相隔不是遥远的距离，而是相隔整整两千年。即使在后世，这样的时空距离也是无法逾越的。

汤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如今找不到自己会是如何伤心，所幸自己还有哥哥，可以照料父母——汤策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策娃娃？策娃娃？”孟九伯喊了汤策好几声，见他没反应，便不由得担心起他来，汤策这才反应过来，见孟九伯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牵挂，心中一阵感激，说到：“九伯，在下记挂家里人，但是共和国此去路遥不知几何，在下情知自己难以归乡，故心中悲凉。”

孟九听罢，说到：“哎，策娃娃，你要不就在村里住几日？这几年啊，匈奴人老是跑到我们的地界，烧杀抢掠的……”说到这里，孟九就不说话了。

汤策正感到奇怪，旁边壮汉见状，悄声说到：“九叔的独子，还有儿媳妇，都被匈奴人害了……”

汤策听罢，就要安慰孟九，只见孟九摆摆手，说到：“没什么大碍，老夫的孙娃娃要是长成了，可能也和你一般的年纪了；这年头家家户户谁家身上没点匈奴贼的血债啊？”又看了汤策一眼，叹了口气，说到：“咱们村子啊，好多人家，都是来京兆讨口饭吃的，无家可归了。”

“都是匈奴狗害的”旁边的壮汉愤愤不平。

“啊？这不都是汉武……元朔年间了吗？长平侯没打跑匈奴人？”汤策还是知道卫青打了好几场胜仗的，尤其是，后世不都说汉武盛世吗？这京兆的老百姓都还面有菜色，如何称得上盛世？

“哎，你是外客，不晓得那匈奴狗多狡猾，虽然长平侯斩了几只匈奴狗，可他们就没在大军面前露面，要赶跑匈奴人啊，没那么容易的。”

汤策默然，他看着身边几个汉子，哪怕是推车最卖劲儿的那个叫孟十七的壮汉，都能看得出来生活并不宽裕，他们面有菜色，衣物到处都是补丁，不过他们全都不以为意。

“九伯，为何大家进一趟京城，要换这么些盐啊？”汤策不明白，这大过年的买盐干啥。

孟九还没说话，壮汉就开腔，道：“你这娃娃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落难了，不知人间疾苦”孟十七一脸鄙夷，“咱们这些穷苦人家可是过年才兑点盐，给家里婆娘娃娃尝尝鲜！”

看得出来这壮汉对自己这个半大不小的人混进他们村里很是不满。也是，从古至今就没有白吃的午餐，哪怕孟九心善收养自己，在这个生产力极度低下的农业社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可不是一句笑话，汤策来了，就意味着大家到嘴里的粮食少了一些，必须得做点什么，吃白食永远不会获得他们的尊敬，汤策很明白价值交换的道理。

……

连续两天的路程让汤策和这群朴素的古人混熟了，他的关中古音也越来越熟练，这些古人尽管贫困，却是善良又热情，连日相处让大家都喜欢上了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孩，这些天的相处同样也让汤策倍感温暖，一行人竟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杜县的村子里。

汤策被安排住进了破旧的茅草屋里，虽说破旧却也整洁，连户籍也在孟九两袋精盐的贿赂下转成了民籍，还是京兆杜县人氏，而不是收归流民的奴籍——归根结底，是汉王朝连续对匈奴作战，如今人口下降，急需补充劳动力，汤策这种年纪不过16的小伙子是地方官最喜欢的人，就算是京兆地区的县令也不例外，人口增加乃是官员业绩，多多益善。

……

“九伯，晚辈这些年师从异人，学了一些奇巧，如果承蒙不弃，晚辈愿意教大家伙儿制盐。”汤策一路上早就想好要如何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中立足，首先应该珍惜这些萍水相逢的善意，回报这种善意才能有利于自己在这个封建王朝活下去。

“好娃娃，这制盐可是要在海中晒盐，非渔无地利，我们这里没有海啊……”孟九摆摆手。

“杜县应该有些卤矿，我可以从那里制盐。”汤策知道至西汉后期，卤盐已经得到大规模开发，提取卤盐的实验室制法初中就学过，并不是难事。

这句话说出来的语气如此平平无奇，然而孟九等人却一副不信的模样。

“九伯？”汤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唉，那卤盐有毒，吃了会拉肚子，吃多了还会死……”孟九的孙女，小小的九璧瞪着大眼眸子看着汤策，十二岁的小姑娘出条儿了，和这村子里家家户户面有饥色不太相同。

孟九伯把孙女儿养的很好。

“这是自然，这个小娃娃叫九璧，自从九伯儿子儿媳孙子都糟了匈奴狗贼的殃，全村人都特别可怜这打小没爹没娘的苦命娃。”孟十七，那个推车的壮汉子也是一脸怜惜看着她。

小姑娘是天生柔柔弱弱，幸亏身子骨没有大问题，倒也没让九伯操心。

“十七叔，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凑一下，我给大家伙儿演示演示怎么从卤矿里面取盐。”汤策将一路上炭笔在布帛上写画的器具交给孟十七，这几天和这些古人，也是自己的祖先们，相处极为愉快，汤策似乎是寄希望于这种备受关爱的温暖，逃避远离家人的痛苦。

孟十七只当汤策在放屁，九伯却不然，他晓得汤策识字，有礼仪，祖上应该是有文化的。

在这个识字率不到1%的年代，汤策这样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工程师研究员，可以自傲地宣布他的知识储备领先世界两千年。

九伯听说汤策要制盐，这也不闲着，反正如今已粜米，大家伙儿都窝在家里等着过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看看这个共和国的小娃娃怎么胡闹。

汉时粮食还做不到一年两、三熟，农闲时节正是家家户户空闲的时候，果不其然，农家里很快凑出一套器具，什么捣杵草木灰细砂石一应俱全。

长安人爱传闲话的毛病两千年了都没变过，不多时，家家户户听说新来的小伙子居然会制盐。这可得开开眼，制盐这法子不是那些豪门大户敛财的秘门吗？怎么看这小伙子也是在吹牛，诶对了，就是那个特能吹牛皮筏子的二狗，现在都去当戍卒了……

乡下人爱看热闹，大家看着汤策敲下几块大卤矿石，捣碎了，又滤了好几回，眼见着这浑浊的昏黄色液体变成了透明，最后放在锅里煮。

汤策笑起来，又对围观的各位乡亲父老说道起来，众人见许久没有什么神奇的法门，这不就是烧开水吗？净糊弄人……

当众人终于散去，九伯和九璧还站在一旁等着汤策。

“九伯，我也不是瞒你，这制盐的法门乃是生财之道，也是取祸之源，我为大家制盐，但是制盐的方子实在不能说，说了你们也不懂，等我制盐以后，会带到长安市面上卖，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九伯点点头，自古以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九伯是懂这个道理的，当年自己的孩子就是为了保护家里两只羊，被匈奴人……汤策话说明白了，九伯也就放心了，这小伙子心眼儿可不少，将来肯定不会受欺负。

制盐技巧涉及太多利益，在物资匮乏的汉朝，盐是一种战略物资，倘若汤策将技巧随意传播，说不定就会引起什么祸患。都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但是如今的事态，汤策觉得直接把鱼给九伯他们就好了，这样也能彻底将他们从危险中分割开。

……

蒸水蒸了好久，汤策终于在这个缺块的陶罐里面看到了白色结晶——很可能是目前汉王朝甚至是世界上纯度最高的盐。

围在汤策茅草房子里的九伯、九婶、九璧和孟十七，都目瞪口呆，一个一个轮着用手指头蘸着盐尝着，也不怕咸坏舌头，孟十七一个劲儿地拿头磕茅草房，都快给汤策草房子给整出个大窟窿了，九伯还在发癔症，九璧就是一脸崇拜地看着汤策这个共和国来的异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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