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承了一家纸扎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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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雷雨声吵得人难以入睡，楚辞下床翻出来一副耳塞带上才终于有了些睡意，可没过一会儿，又被一阵砸门声吵醒。

是的，不是敲门，是那种‘咣咣’砸门的声音，在不间断的惊雷声中竟也显得格外刺耳。

楚辞下意识以为自己在做梦，脑袋发懵的静静听了半分钟，才终于确定了这不是梦，并且真的是有人在敲门。

楚辞翻身下床，压了压心头的烦躁，开了门。

门口是一个有些微胖的男人，戴着副黑框眼镜，脸和肚子都很圆，年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约莫二十三四岁。

“有事吗？”楚辞心里只有烦躁，一时没注意对方敲得是他的卧室门。

“我想买一辆汽车 ，要一辆那个限量版的跑车，两座的那种，有吗？”

“没有。”楚辞说罢就要关门，却被那人死死挡住。

“我、我知道你这有，我有朋友从你这买的，就前两天。”那人看起来十分着急，还带着些恳求的意思，“我特别需要，求你了，就卖我一辆吧。”

做他们这个确实会碰到一些比较极端的客户，要么十分随便，钱一甩直接替他们东西备好，要么十分忌讳，挑来挑去不满意。

只是你这大晚上的就过来买个汽车是几个意思？

不过楚辞实在懒得和他纠缠，说道，“跑车要现扎，现在只有普通轿车，你要就要，不要就算。”

那人小心翼翼的道，“不能现扎一个吗……”

楚辞作势又要关门。

“要要要，我要！”那人这次答应的飞快，且不情愿。

“那你跟我来吧。”楚辞推门出去，走在前面领着那人去了店面。

楚辞虽然住在郊区比较偏僻，但房子面积很大，两层的小楼房，一楼正厅主要作为店面，二楼做住宅用，他大多时候是自己一个人住，很宽敞了。

楚辞带他下楼，指了指一旁的货架上，“都在这了，自己挑吧。”

那人挑来挑去最后摇头，看起来不太满意，“有没有绿色的，或者黄色，那种荧光色，一看就很亮眼的，或者，有没有那种镶着钻石的，亮瞎眼的那种。”

楚辞耐心快用尽了，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重复道，“你买就买，不买就算。”

“买买买！”那人最终拿了一辆红色的小轿车，随后把一张钱拍在桌子上，紧接着飞快的钻进桌上打开着的保温杯里……

“……”

楚辞揉了揉眼，又掐了一把自己，很痛。

这什么情况？

谁说梦里不会痛的！

足足五分钟，楚辞愣在原地仿佛丢了魂一般。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脑袋完全转不过来，像是被浆糊住了一般，又惊又困，索性关了灯回去睡觉了，明天再想。

…

楚辞昨晚睡得很不安稳，做了一晚上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的保温杯不断的往外涌出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怎么拦都拦不住，下一秒，这些怪物又整齐的排好队，一个接一个的又跳回杯子里，还问他用不用过路费。

楚辞想到自己刚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本想说不用，没忍住‘呕’的一口吐了出来。

所以昨天一切果然是在做梦？

雷雨天果然影响睡眠质量。

不再多想，楚辞收拾完下楼打开店铺的门，照例先把店铺内外清扫一遍。

虽说已经认定昨晚是在做梦，下了楼还是刻意检查了一遍，店铺里没有那个保温杯，他就说，大夏天的他怎么可能把保温杯放在这里。

刚松了一口气，出门却见自家大门左侧贴了一张从未见过的传单。

楚辞凑过去，看清上面的字：

“出逃罪鬼自愿归者，无罪

拒不归顺作恶人间者，当入极刑地狱、不得往生”

楚辞，“……？？？”

黑底红字，十分僵硬，看起来毫无美感。

最过分的是，它被贴在了自己那张招工传单之上。

楚辞气结，谁这么闲搞这种恶作剧，还这么中二，什么鬼不鬼、地不地狱的，小学毕业了吗。

楚辞把那张传单揪下来撕碎了丢进垃圾桶，想了想，又绕着自家墙壁转了一圈，确定其他地方都没有被贴，这才放心。

***

农历七月，平时大家都避讳的纸扎店，门前竟也经常有了人驻足。

楚辞一个月前刚刚接手自家的纸扎店，爷爷以前说过这是他们家祖传的生意，若论源头都不知道要往上数多少辈，不过他们家是有本已经旧的泛黄的族谱，看起来确实很古老。

因为手艺很好，楚家祖上确实辉煌过，甚至楚辞小时候，还见爷爷扎一头足足人高的纸马，惟妙惟肖，邻里乡亲不少人过来围观，好不热闹。结果到了现在，新一代年轻人根本不屑于去了解纸扎文化，顶多是烧个纸钱，大部分人都觉得晦气。

楚辞见过有人来买纸扎的时候要求套好几层袋子，提走的时候对方甚至还带了两副手套……

后来爷爷去世后，店铺一直是奶奶在照看，直到上个月，奶奶意外摔了一跤，被爸妈接过去照顾，经过商量，店铺暂时由楚辞接手。

至于为什么不是他爸，楚辞想起自己老爸那惨不忍睹的手艺，在他手里，店铺估计早就倒闭了。

楚辞对于接手店铺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觉得纸扎文化，不应该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只是现在一个人看店，有些忙不过来，所以在门口贴了张传单，朋友圈里也发了，打算招个短期工，结果意料之中，无人问津，丝毫没有给他惊喜。

他倒是没太大感觉，毕竟没有希望，也就不存在失望。

楚辞把扎好的成品成套整理出来，一般有人来买祭祀用品都是直接从这里拿一套走，也有的自己选品搭配，偶尔会有一些有特殊要求的顾客，指定要扎什么东西，只要不是特别离谱，他都还愿意尝试。

世上有没有鬼神不说，到底算是活人的一丝心理慰藉。

自从爷爷去世后，他也经常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试着扎出来再烧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每次烧完当天都会梦见爷爷给他五星好评。

一切收拾妥当，楚辞把材料放到店铺左侧的一张长行木桌上，在一旁架起三脚架，打开手机里一个名为‘狐狸’的视频软件，新注册了账号，取名为‘楚式纸扎文化’，接着打开了直播。

因为清楚感觉到纸扎越来越显没落，平时大家基本都避之不及，生怕沾上晦气，楚辞还是想倡导大家能正视纸扎文化，无需把它想象的过度害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开直播是最简单的方法。

‘狐狸’这个软件流量不大，博主和观众都很少，但它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包容性强，很多其他软件上不能播的、禁止的，在这上面就可以，当然前提是不违法犯罪。

直播开了一会儿，观看人数已经有二十多，比他想象的要好一点，还真以为会没人看。

【这是在干嘛？做手工咩？】

【什么手工，你看博主的名字】

【……害怕】

【七月传说不是鬼月吗，看这个真的很渗人】

楚辞调了调镜头，角度刚好，就见画面里的人眼神无比认真，额前的碎发软软的垂下，丝毫不会遮挡他那张干净好看的脸，他垂眸注目，一张金色箔纸在他好看的手里瞬间就被叠成元宝模样。

【我收回刚刚的话，一点都不渗人，小哥哥好帅】

楚辞把饱满娇俏的元宝放在桌前，看了眼评论，开口说道，“大家好，这里是楚式纸扎，最近做一些简单的纸扎用品，欢迎收看，我们的口号是弘扬传统文化，人人有责！”

楚辞说的一本正经，“有什么相关问题或是想了解的可以在评论区留言。”

【小哥哥多大，结婚了吗，有没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怎么看起来像个男大生】

【年下我也可以！】

【既然你可以，那我也可以】

【这是评论区，不是无人区】

“……”楚辞看着画风逐渐跑偏的评论区，“仅限关于纸扎的问题。”

直播间的人数增长的十分缓慢，好一会儿，才涨到五十上下。

【有没有纸人有没有纸人有没有纸人】

好不容易有一条相关的评论，楚辞回的很快，“有的，稍等。”

接着他去货架上拿了一对扎好的纸人放在镜头前，对方又要求拿近一点，于是楚辞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给他展示了一下。

【你这看起来好真啊，看博主IP地址是晋城，晋城哪里啊，我也晋城的，说下位置我去买】

【老铁你认真地？】

【别提了，前几天给我爸烧纸，我在网上买了一大堆，结果天天梦到他骂我，说烧的什么玩意儿，那纸人腿脚还不如他，到头来什么都要他自己来，房顶还漏雨】

【啊这……太玄乎了吧】

【本来我也不信，主要是天天都能梦到，整天挨骂这谁也受不了】

楚辞点开私信给那位用户分享了位置，见他们讨论的火热，非常适时的插播一句，“楚式纸扎，质量高，评价好，童叟无欺。”

【能不能网购啊，网上下单给送吗？】

楚辞叠完一个元宝放下，扫了一眼评论区，回道，“现在暂时不做网购，这个月太忙顾不过来，过完这个月又快要开学了，以后再说。”

评论一水的，【什么？？你还在上学？？？】

【果然是个男大生】

不过这些楚辞没看到，他起身去招呼进来的客人，只见那人背对着他，手上拿着楚辞尝试着做的糖葫芦模样的纸扎。

“你好，需要什么吗？”楚辞见他看得认真，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是他第一次试着扎糖葫芦，还没完善，看起来很粗糙。

那人回头，问道，“你这里，招工？”

楚辞一时有些发愣，不是因为终于有人来应聘，而是因为面前这人面容极为俊美，好看的像是和普通人有壁一样，看起来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并且身形修长，身着墨色衣衫，更显清冷，让人不敢靠近。

见对方还盯着自己，楚辞这才点点头，“是在招短期工。”

说完他又不确定的问，“是你要来吗？”

那人点点头，举起手里的糖葫芦纸扎，问道，“这是你做的。”

楚辞看着模样惨烈的纸扎，都有些不好意思承认，“是。”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解释下为自己挽尊时，就见对方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楚辞，“……”

“我们来谈正事吧。”因为店铺里没有准备什么会客的地方，楚辞便搬了把椅子，招呼那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区。

“我们这里招的是一个月的短期工，工作很简单，就是做一些比较常见的纸扎，制作方法很简单，但是要用心做不能随随便便。”

小时候他经常来店铺里玩耍，有模有样的学着爷爷的手法叠元宝，爷爷每次都要跟他强调，纸扎要用心做，才能让逝去的亲人收到时感受到在世人的哀思。

“如果有一些复杂的，需要我们两个一起完成，或者你给我打下手，工作很轻松，就是工资不是太多，一个月两千。”

“可以。”对方言简意赅。

楚辞看着对方好看的脸没有一丝表情，问道“你会做纸扎吗？”

“那个。”

楚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刚刚那个丑陋的糖葫芦。

“……”楚辞起身准备了些材料递给他，“那试试？”

楚辞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看对方的样子，他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矜贵’，像是被人伺候的少爷，又像不染俗世的隐者，再怎么也想象不到他要给人打短工，还是工资只有两千块的短工。

这么想来，只有一种情况，家道中落的少爷被迫为生计奔波，寄人篱下给人打工，甚至来了他一个招不到人的纸扎店，甘为两千块折腰。

楚辞摇了摇头，心底感叹，都是为了生活。

脑补里的大戏还未唱完，就见那人已经把一个折好的糖葫芦放在桌前。

楚辞，“……”

那一串宛若实物的纸扎，比他做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楚辞瞬间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对方居然是个高手，莫非落魄前，少爷的家族是做纸扎的？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双方目前看起来都非常满意，楚辞把早就准备好一直没用上的合同递给对方，“这是合同，你看看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现在就签。”

那人拿起薄薄的一张纸，大概看了下，问道，“管住宿吗。”

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楚辞更惊了，他都觉得自己给少爷开的工资是不是太少了。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住我家，就在楼上，”楚辞伸手指了指上面。

楼上三室的格局，他爸妈住市区，上个月又把奶奶也接过去了，他平时自己住确实偶尔会感觉有些冷清。

来个人一起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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