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制演员打工人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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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安考上演员编制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妈打电话。

“妈！我考上了！以后我就是个有编制的人了！”赵安安裹着妈妈手织的红色大围巾站在寒风里吸着鼻子，风太大了，她对着手机那头说话只能用喊。

“考上了？考上了好啊。”电话那头的妈妈重复了几句，这倒是出乎赵安安意料，她本来以为妈妈会更激动呢。

但她又转念一想，万一她妈是太高兴了，就和范进中举一样高兴过头了怎么办？

这样危险的想法让赵安安立刻回家，推开门把包一扔围巾一摘挂在衣帽架上，直直冲向厨房里的妈妈。

“妈，你没中举吧……我是说你听清了吗？我考上编制了。”赵安安围着正在做菜的妈妈，叽叽喳喳像一只小鸟。

妈妈大概没理解赵安安此刻说话的逻辑，实际上，赵安安本人也不太清楚自己说话的逻辑，她只觉得自己很开心，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就像晶莹透亮的果汁一样充满着她的心房，多说一句话这甜腻的果汁就会溢出来，让周围的人都感觉到她的开心。

“听到了，听到了，你考上了编制，”妈妈还拿着锅铲，看样子正想往锅里加些味精和盐，此刻被赵安安缠着，不由得嗔怪地看了她一样，但嘴角还是带着笑，“想吃土豆还是豌豆？”

赵安安眼珠子滴溜着一转，说：“我都想吃，我需要一点，小小的——奖励。”最后两个字被拉出长长的音，听得妈妈没忍住拍了拍她的后背。

“想吃就赶紧出去拿碗筷，别在这闹我。”妈妈说。

“得嘞！”赵安安就像一个得令的小兵，喜滋滋地从碗柜里拿了青花瓷碗和筷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讲究呢？”炒好菜的妈妈端着盘子出来，赵安安立刻迎上去，以迎接太后的仪式感接过妈妈手里的菜盘，依次摆上了桌。

“这可是，我考上编制的好日子，”入座后的赵安安语气庄重地说，她举起空的玻璃杯，那气势就像是用水晶高脚杯举起了香槟，“我们当然要认真地对待这样的喜事。”

被赵安安喜悦的情绪所感染，妈妈也笑得好像年轻了十岁。

“好，认真对待，”妈妈这样说，从一个赵安安觊觎已久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红酒，“喝点红酒祝祝兴？”

赵安安看着那个从外包装上一看就高贵典雅气质不凡的红酒瓶咽了咽口水，说：“好，好啊。”

红色的液体被倒入玻璃杯，颜色因为液体越来越多而由浅红变成深红，赵安安只觉得自己心房里那种像果汁一样甜腻的情绪化成了实体，被妈妈慢慢注入透明的玻璃杯里，然后又被她喝进肚子里。

按理来说，至少妈妈是这么说的，葡萄酒的度数不高，不容易喝醉，但赵安安喝了半瓶后还是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这让她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四溢的喜悦情绪，就像拜把子的姐妹一样揽着妈妈的肩膀，拍着胸脯保证说：“妈，以后你跟着我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过上纸醉金迷的好日子了。”

妈妈大概也喝醉了，对赵安安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点了点赵安安的鼻子：“就你那一个月三千多工资，过哪门子纸醉金迷的日子？还没我工资高呢。”

一个月三千？赵安安迷迷糊糊想起自己的待遇水平，基本工资一个月两千八，加上平时的冷暖补助吃饭补助交通补助三百就是三千一，每个月还有额外的三百块奖励工资，加一起一共三千四。

这让她有点小小的心虚，但这一点点心虚很快就在酒精的作用下蒸发消失了。

“我一定好好演戏，争取演得多，演得好，早日评上初级演员，朝高级演员进发！”喝醉了的赵安安大着舌头也要结结巴巴地说着。

说完，她还红着脸，巴巴地凑到妈妈面前笑眯眯地说：“妈，我这也是一个……有编制的演员了，我是不是得有几身像样的行头，”她用手在身上上下比划着，疯狂暗示到，“就那种一看我就是，仪态万千，优雅知性的淑女的那种。”

喝醉了最后一头倒在沙发上的赵安安不记得妈妈后来说了什么，但几天之后她看到自己房间里整齐地挂着几条她心仪已久，但一直压在购物车里没舍得买的裙子，只觉得自己喜悦的巅峰又一次到来。

她摸着淡紫色、米白色还有淡蓝色的柔软布料，抚过裙摆上精致的雪纺花边，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淑女了不止一点点。

为此她特意穿上那条米白色带粉色绸带掐腰的裙子到妈妈面前转悠，假装惊讶地看着冰箱上的倒影说：“天呐！这个穿裙子的女孩是谁啊？怎么这么漂亮？”说完还笑嘻嘻地问妈妈，“妈，你认识吗？”

“认识啊，”妈妈手里批改着学生的作业，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是一只小猪吧。”

赵安安本想反驳，但很快有了更加绝妙的反击方式，她不怀好意地靠近妈妈，说：“如果我是小猪，那你是什么呢？”

“我？”妈妈麻利地在卷子上打着红勾再判个分，“那我就是猪妈妈，猪有什么不好的？肉质鲜美老少皆宜，可以红烧清蒸爆炒，还能做成你喜欢的培根。”

这话堵得赵安安没话说，她觉得妈妈太残暴了，当即溜去外公家得瑟，在外公面前转着圈展示自己的新裙子，漂亮的裙摆就像花瓣一样绽开。

外公一直笑呵呵的，听赵安安说这是妈妈给她买的新裙子，还特意带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看，看完之后直说：“像，太像了。”

赵安安本来是来外公这里抚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小心灵，没等来一句好看，外公居然还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

“像谁啊？”赵安安问。

“像你妈妈啊。”外公说。

于是赵安安和外公一起看拿出来的老相册，匆忙地翻过妈妈的婴儿时期、儿童时期、少年时期，然后停在了十八岁的妈妈。

“诺，是不是很像。”带着老花镜的外公用手指戳了戳照片上十八岁的妈妈，她也穿着和赵安安身上相似的白裙，腰带是清澈的天蓝色，蓝得像是天空。

赵安安学着外公的样子摸了摸照片上的妈妈，看了看妈妈的白裙子，又看了看自己的白裙子。

“像，”她说，“真是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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