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自然是要嚣张跋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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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秋末，风声厉厉，带出些刮骨的寒。

上京这些年的天越发冷的快了。

天还未亮，透着满暮的黑，坐落梅林巷里的定安侯府却早早灯火兴起，暗色里不少丫头小厮顶着寒风忙碌起来。

今天可是他们二小姐及笄的大日子呀。

犀灵院里，婢女们端着洗漱衣具规矩的垂首站做两排，王氏从婢女奉上来的托盘里取过囊环金镶玉带，细致的为丈夫配上。

那怕如今已贵为三品诰命的侯夫人了，但凡丈夫宿在正院，王氏总是亲力亲为伺候的。

待到玉带最后一环扣好，容嘉宁这才出声道，“别光顾着我，你也快收拾起来吧。今天来客必定不少，只怕又要辛苦你了。”

王氏轻抬眼快速瞧了眼人，抿嘴一笑：“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好似闺女只是你一人的。明琅这样的大日子，我只盼着人来的越多越好，辛苦些算的了什么。”

说道女儿，王氏眼神越发温柔。

估摸着这次要来的人，容嘉宁眉头轻皱了起来，若是可以，他是不希望二女再嫁入皇家的。

家里已经有了一个皇家人了，只是一想到明琅这个孩子，眉头又渐渐舒缓下来。

这个女儿最是肖他，打小过目不忘，什么均是一点就通不说，性子更是如初生骄阳，肆意大气。

自打八岁入了宫里做了公主伴读，得了皇家众人喜爱，特别是诸位皇子。

少年慕艾，自是必然。

容嘉宁笑笑没有回妻子的话，而是走出内室绕过十二绸面屏风，招手问询起早在屋外候着的青衫小厮。

“点翠珍珠花卉草虫头面给姑娘送去了吗？”

为了女儿及笄礼，早从三年前容嘉宁有意识的让下面的人开始收购各色珍珠宝石，还亲自设计画了图纸，工匠不断赶工终是险险在及笄前呈了上来。

作为能跟在家主身边的心腹侍从，缺什么都不能缺了机灵劲。

当即喜庆欢悦的回道：“那敢耽误了爷的事，小的早早领着人就给姑娘送过去了。没敢进屋。

但是即便在屋外，都能听到姑娘又惊又喜的声音。还连声吩咐婢女们定要给她梳个好看的发髻。

这不还让小的给爷透气。”

说到着，这小厮还故意卖关子似的停个半拍。

惹的容嘉宁急指着人笑骂道：“快说。”

“姑娘说：我就知道阿爹审美错不了，总算没让我白等这么久。只是亏了我那二百两银子了。”小厮是个会逗趣的，说到最后还做肉疼状。

容嘉宁当场露了笑，他是个向来克制的，做不出肆意大笑，不过伺候的人都知道这已经是难得好心情了。

“真是个小截盗，卷书等晚些去找你师傅，支二百两给韵光院送去。”既是好日子，便让孩子更高兴些才是。

原是先前二姑娘就和亲爹说过这事，若是阿爹不用心，送的礼不叫她满意，那必要赔她一笔礼钱才是。

正是这二百两。

被唤卷书的小厮，越发乍舌二姑娘的受宠，乖乖，二百两说给就给。

这在外面竟够寻常百姓一家子用上一辈子的了。

作为侯爷身边的心腹跑腿小厮，他自然不是个眼皮子浅的。

自家家主出生世家，累世消耗，眼瞧着门第落尘，终于迎来麒麟子，就是他家主子。

赶巧又逢天下太平，新开科考，一朝入仕，便是三元及第。

后来更是被先皇看中，点为镇国长公主的驸马，不过这个现今不说也罢。

后来长公主薨了，新皇登基后，心疼他们侯爷，点了正巧寡居在家的王氏，就是如今他们当家主母，二小姐亲娘。

谁能想到，当初不过一个八品小官之女，还是寡妇之身，竟一朝成了三品浩命加身的侯夫人。

真如了自家师傅常挂在嘴上那句，世事无常呀。

一路积淀下来，侯府自有丰裕。只是他们主子不是个溺爱孩子的，对于几位小主子各月例银只有定数。

大姑娘...便不说了。

只是即便对膝下唯一的公子，主子也不见这般大方松快。

梁柱架构，特意为了开阔，打通的三室一屋，隔音自然好不到那里。

外间容嘉宁招小厮问话又不必压低嗓音。屋内王氏全是入了耳的，拒绝了乳母从妝匣里拾出来的滴血似的红翡攒珠金丝镂空步摇，不给乳母说话的空头，坚定的摇了摇头，还是点了羊脂玉茉莉小花簪。

这是侯爷喜欢的风格。

至于耳后乳母心疼的叹气，她只是笑笑，这算的了什么。

转角出了室内，脸上又是满满了融融笑意，看到那个熟悉的挺拔青松背影，越发得意。

出声却是再温顺不过，“爷呀，您尽是这样惯着明琅，如今这丫头越长大越恣意，我说道几句，她竟知道糊弄。也只有爷说她，她才听道。”

“明琅是个心里有数的。”容嘉宁嘴角勾起，那怕是妻子面前，对于自个亲手养大的女儿护着的。

王氏也笑着，心思一转提起他事来。

“爷，眼见着就要开门迎客了，宿云院那边，你看要不先解了禁吧。大姑娘也不是......”

话还没说完，想到那孽障干的事，容嘉宁便勃然大怒，青筋崩起，原先手里拿着的盏壁如白玉青花茶碗重重砸在桌上，不知是受不住重力，还是被吓到了，顷刻间裂纹从地部炸裂，脆成几大般。

“那个孽女，整天就知道争强好胜，现在还做出那等荒诞胡闹，丢人现眼的事来。本来临安王对她就不喜...”

说好的婚事就一拖再拖，如今更是...

若说二女儿聪慧异智，一点就通。

那么他这个大女儿，就是草包转世。从小读书学识，琴棋书画，骑马玩乐，也是用心宴请名师教导，但是均不过一般般。

说一般般都是好听的了，到了最后只算粗粗识几个字罢了。

实在没有丝毫像他，也不像...

若是如此便算了，偏打小左性的厉害，最好争强好胜，欺软怕硬。

面对他时总畏畏缩缩，一副恹恹鹌鹑样，但是转头，对着继母幼妹不仅失了礼数，恶语相待，甚至还懂得利用身份，动则上手。

这点容嘉宁深恶之。

这就是皇家，那怕只是一个外孙女，天然有着手握权柄的居高临下。

他少时就有薄名，是远近闻名的神童，过目不忘，悟性过人不说，自制执行力也是惊人。

因此才能一路走到今天封候，掌北卫六禁军之一的龙武军，兼实权从三品朝议大夫。

而因才学惊人伴随而来的还有不常显露人前的自傲，刻薄。

喜欢聪明人，深厌蠢人，更恨他人摆弄轻慢。

大概这也是所有聪明人的通病吧。

王氏瞧了眼已然粉身碎骨的甜白釉青花茶碗，暗叹声可惜。

不过面上依然温和，“大姑娘，到底年幼。加之只怕是担心婚事。

如今眼见着人越发大了，宫里... 心急之下难免...如今都快禁足了半月，又是秋里落了水，为此还病了场。那里还不知道教训。”

听了这话，容嘉宁更是气，嗤笑出声：“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看看，她做的那些事情。本来就不好的名声，越发难听。宫里，临安王只怕更是找着机会推脱。

蠢物—”

王氏低眉，挥手让人收拾了桌上残局，又给人倒了杯温茶，只继续劝道：“何况今儿还是明琅大日子，大姑娘是长姐，不出面总是不好的。也怕那孩子吃心，明琅昨儿过来就说了好几回这事了。”

“吃心，哼，她还有脸。”若是可以他是真的希望这场婚事能换个人。

这样一来小女儿的困局解了，至于大的这个，寻个老实的上门就好。

想到如今朝中风雨将来的局面，自家只怕要被裹挟其中，脱不了身。

容嘉宁也不想在纠结这个让他糟心的大女儿，留下句：“你看这办吧。”

早饭也懒得用了，“我先去前院了。”

为了今日，他特地延请了开国郡公府的老夫人做赞者。

开国郡公是历经三朝的老人，当初大宣朝开国时便跟在高祖帝和先帝身边，四处征战，凭借着战功和忠心得封爵位，如今虽已是儿子当了家，退居朝前，荣养在家，但是影响力还健在。

开国郡公府还未渐递，老夫人更是身封超一品诰命。

而且同时，还是当今皇后的生母，东宫太子的亲外祖母。

不看背后牵连，只论身份，上京再难有越过她的了。

只是这位老夫人年事已高，也不爱出现于人前。这次容嘉宁也是费了不少心，才把人请来。

与其为大女儿做的那些蠢事气着，不如多费些心神去前院安排察点些。

今天来的人多且身份地位都不低，可不好失了礼，出了乱子。

......

等到人走了，王氏回了神，这才点了梅红领着几个婆子去宿云院一趟，又唤了香兰去百倦轩看看明轩起了没，若是没起，就催催，把人领了过来。

今天可是他大姐姐的大日子。

等到人都忙了起来，一个人慢悠悠独坐下来。

不由想起昔日，那时候呀。

那怕姨母因着膝下二皇子，虽未明旨封为储君，但是眼瞧着荣登大宝机率最大。

她因此也跟着水涨船高，姨母心疼她，拉着她的手，势必要为她寻门好亲事。

豆蔻年华，进士游街是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亮眼的容嘉宁，偷摸着没少着人打听。虽然家势渐颓，但是听说皇上对其很是喜爱，未来前途必然错不了。

辗转反侧，自个谋划有了几出偶遇，又费心使了婢女故意在姨妈说些话头，眼瞧着姨妈开始使人打听。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先皇有意为镇国公主选驸马，容嘉宁的名字赫然名单上。苗头刚冒，姨妈吓的连连打住，丝毫不敢露出点风声。

那可是镇国公主呀。

不说二皇子还未就封太子，就便封了，对上镇国公主也是只有让步的份。

顺妃和大皇子尚且如此，那时候什么也不是的王曼儿，只得藏了心思，重新再选儿郎。

觐见时她有幸见过次这个大宣朝最叫人羡慕，也最叫人嫉妒的镇国公主。

直到如今，不知道做人丈夫的侯爷是否还记得那人音容貌相，但是她却是记得死死的。

好看，甚至美极了，却出乎人意料的温和。但是比起这些，最让她难忘的是那种被所有人拥簇着的，敬畏着，艳羡着的富贵气象，以及那种天子娇女的恣意，漫不经心。

除了满腔的嫉妒，便生生烙印在了她心里。

风水轮流转，古人说的真真在理。

想到着王氏喟叹口气，即便是荣华璀璨如镇国长公主，如今又有多少人记得她，再敢轻易提及。

容家主母变成了她，而她的明琅，只瞧着更是前程远大。

而此时，宿云院里，原是一片静寂。

但是随着不远处韵光院越发喧哗，灯火通明，隔着老远也能听到不小动静。

闹的宿云院后罩房里的婢女们也起了身，想到人家二姑娘，再对比她们这边被禁足着的大姑娘，心里难免烦闷。

“真是，天天只道规矩礼数，如今做这般猖獗模样，闹腾的恨不得掀翻天了，势必要院墙的后街小巷的狸猫狗儿们都知道呢。”

往日嗓门稍微大些，指定被内院管事嬷嬷提着耳朵教导规矩，辣椒似性子的铃铛没忍住抱着枕头砸床，抱怨出声道。

和她同屋的绵绵，人如其名，那怕如今同被提为大丫鬟，却没什么底气，这会儿劝人依然软绵绵的。

“快别说这样的话了，这样不好。这般闹腾不知道姑娘醒了没，我们快收整了过去伺候才好。”

惹麻烦就算了，还让姑娘伤心。那怕姑娘如今的性子好似想开了许多。

但是上不得父亲疼爱，当家做主的夫人到底不是亲的，未婚夫又是那般态度，是个姑娘在想的开，终归都是心伤的。

“行了，行了，就你贴心。”铃铛虽然嘴上抱怨，但是行动上却不迟疑。

她和绵绵都是不是府里的家生子，而是府外买里。以往跟在连珠连翘几位姐姐身后跑腿，去年几位姐姐到了年岁陆续配了人，她和绵绵一路这才升了上来。

当然这也是没啥竞争对手的缘故。

好不容易当上大丫鬟的铃铛，一颗红心向主子，势要能干又贴心，然后多多管事。

不说原先她们大姑娘虽然炮仗了些，爱哭闹骂人了些，外加表情凶横了些，习惯了就好。

至少从头到尾到底没主动罚过她们，甚至更多时候还贼大方，心情一好就遍天赏钱。

禁足和被罚的那些月钱多的都出来了。

更不要说，如今病了一场，她们姑娘焉了许多，但是人却温和许多，最重要的是，特别能听得进去她铃铛的话。

而这边，宿云院主屋，顾昭昭的确被外面动静闹醒了，模模糊糊间瞧了眼窗幔上撒金绣着缠枝藤的帐子，眉头紧皱。

正巧外面传来敲门声，睡的有些晕乎的顾昭昭这才打了个大大哈欠，慢半拍的拖着嗓子出声道：“进——”

很快屋门被推开，寒风争前恐后的涌进来，顾昭昭把棉又裹紧了几分。

等到经了提醒，这才想起今儿好像，的确是这具身体的便宜妹妹及笄礼，一天只怕都要这么闹腾。

顾昭昭哀嚎一声，这下回笼觉是睡不成了。

不过，这种禁足的日子也要迎来转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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