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委托生存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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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医务室里，程思宁和校医正面面相觑。

校医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脸上带着些许复杂与怜惜，小心翼翼，欲言又止：“……你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程思宁盯着她头顶上方，目光像是落在虚空里，看起来似乎被什么未知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症状”非常明显。幸运的是，她的思维没有混乱的迹象：“我不知道。昨天晚上睡觉之前还好好的，今天早上我妈急着出门，我忙着收拾书包，没注意看。早读结束的时候，我抬头一看，就出现了……”

“你能详细形容你看见的东西吗？”

程思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头顶，又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挂钟：“看起来像是一个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在她的视野里，校医头顶上多了个液晶屏，上面写着最后的数字应该是秒钟，从60开始计数，正在不断地减少。中间的数字是分钟，根据她的观察，自从她发现倒计时的存在以来，目前已经减少了28分钟。最前面的数字应该是时钟，32分钟之后就能验证了。

“倒计时还剩下多久？”校医在记录本上画了个框，让她填充数字。

程思宁低头写下来，笔迹流畅，没有停顿。

校医仔细观察着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和蔼可亲地拍了拍她的肩：“你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每天都听老师和同学提起高考倒计时，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咳，放心吧，没事儿的，先回家好好休息几天。走，咱们去和班主任聊聊，让他给你开个假条，打电话让你家长过来接你。”

程思宁垂下眼睛：“老师，我……会被送进精神病院吗？”

“先休息，别多想。”校医说，带着她出了医务室，随口问，“最近考试成绩怎么样？”

“还行。”

“家里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没有。”

“和班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老师，你觉得我像精神病吗？”

“说什么呢？别瞎想。咳，现在还能看见吗？”

“能。”程思宁看向不远处经过的几个低年级同学，“每个人头顶上都是一模一样的数字。”刚才在班上的时候，所有人头顶上的“液晶屏”全都挤在一起，好像复制粘贴了几十次的劣质三维图像，给她的视觉带来了严重的精神污染。在那种情况下，她根本没办法好好听课，连睁开眼睛都需要勇气。

说实话，程思宁现在有点后悔来医务室了。刚才她被眼前的异常情况吓得有点六神无主，所以才决定求助医生。可是如果校医认为她得了精神病，不让她上学了，该怎么办？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在即将高考的时候，沦为精神病患者。

虽然她是个苦逼的高三学生，每天在007模式中煎熬，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睡眠时间满打满算都没有六个小时。虽然她天天听课刷题做卷子，被迫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几乎没有半点放松的时间——

可是，再熬两个多月她就熬出头了啊，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被逼疯吧？仔细想想，班上气氛紧绷，学神学霸们卷得越来越厉害，的确很容易让人跟着焦躁跟着卷。但她的心态一向很稳定，最近几次考试成绩没有什么波动，按理说真不至于被迫卷到精神分裂啊。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她出现了严重的幻觉。

两人正往教学楼走去，忽然从操场方向传来一阵异常的喧闹声。远远看过去，几乎所有人都朝着跑道围了上去，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校医皱了皱眉头：“好像有人受伤了。走，跟我去看看。”

程思宁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没走两步就听见有人高声喊：“快打120！好像昏迷了！”

校医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过去，程思宁也不假思索地跟着跑了起来。见校医来了，人群自动分开，露出中间倒在地上满脸惨白的男生。体育老师正在检查男生的情况，看见校医仿佛看见从天而降的救星：“快！快过来！”

“我给他做心肺复苏！你快去拿体外除颤仪）！”校医跪在男生旁边，检查他的心跳和呼吸情况，“120打了吗？问问什么时候到！”

程思宁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和周围的同学一样，既紧张又害怕。她甚至不敢仔细看男生的脸，生怕认出来这到底是谁，是不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同学。当她有些慌乱地扫过男生头顶时，如遭雷击，死死地盯着那块显示着“00:01:59”的液晶屏，几乎是僵在了原地。一阵彻骨的寒意瞬间从她的脚底升腾起来，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倒计时可能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某种客观的事实。这意味着，眼前的男生只有两分钟的生命，而其他所有人都只剩下不到三天的生命。而她宁愿相信这是自己的幻觉，宁愿相信自己有急性精神病，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测——

三天后，因为未知的原因，她视野范围内所有人都会死亡。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是真的疯了吗？！

男生头顶上的倒计时正在迅速归零，校医还在努力地做心肺复苏，有人飞奔着把体外除颤仪）拿过来。体育老师赶紧把围观的学生都赶开，程思宁无意识地随着大家一起后退。在男生的倒计时彻底归零的前一秒，“00:00:00”忽然跳了跳，变成了“01:00:00”。这是什么意思？校医的努力成功了？他被救过来了？不对，他还是很危险，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救护车还有10分钟就到了！快点组织学生回班自习，别围在这儿了！”

被赶回班级的程思宁呆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看着桌面上的试卷，脑海里一片空白。周围的同学有些正在窃窃私语，讨论出现在操场上的救护车，有些还在两耳不闻窗外事，满心满眼都是学习。而她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没办法思考，只能感觉到浑身的冷意。

她会死吗？大家都会死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的倒计时归零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都死掉吗？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我的幻觉！！

就在她思维混乱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10968472号宿主，你已经被选定为本系统的宿主。你是否愿意与我签订协议，完成委托？】

完了，精神病加重了。现在她不仅有幻觉，还有幻听的症状了。程思宁想。

这个“幻听”竟然能理解她瞬息而过的想法，冷冰冰地回应：【我并不是你的幻觉号宿主，你是否同意签订协议？只要完成委托，你以及周围的地球智人将不会在地球时间70小时12分钟后死亡。】

“你这是什么意思？”程思宁愣住了。

【宿主等级太低，没有权限解锁答案。】

为什么她会幻想出来这么一个奇怪的系统？连解释都不肯解释，就想让人签订什么奇怪的契约。难道它不知道自己就像个低级的诈骗犯吗？谁会签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不知道要干什么的协议？！

【宿主拒绝签订协议？好的，本系统将在宿主死亡后重新挑选宿主。】

“等等！”“死亡”这个字眼，即使只是脑海内的幻听，听起来也格外刺耳。程思宁犹豫了。

她不想死，她也不希望周围的人们因为莫名的原因集体死亡。仔细想想，她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她是清醒的，没有疯，说不定能延长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如果她是不清醒的，已经疯了，反正也没法学习没法高考了，就看看自己还能脑补出什么东西来吧。说不定，这只是她的一个梦呢？只是她的大脑想帮她调剂调剂枯燥无味的生活呢？

“我答应你，和你签协议。”

【叮，协议签订成功。请宿主在五分钟之内，找到能够保证自己身体安全的场所。五分钟后，宿主将开始第一个委托任务。】

这是什么智障系统？！能不能给人一点时间？！能不能给一点新手指导？！能不能给一点任务背景信息？！程思宁忍无可忍地开始疯狂脑内输出，那个不知道是真实还是虚假的系统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机械地开始了倒计时。

5、4、3、2、1……

黑暗退去，程思宁睁开了眼睛。

真奇妙，上一秒她还躺在医务室的床上，下一秒她就已经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了。她正想四处看看，却发现自己身上穿的不是熟悉的校服，而是T恤和牛仔裤。心里一咯噔，她转身看向床边的落地镜，镜子里是一个面目陌生的少女，年纪看起来和她相差不大。

这是什么？角色扮演？程思宁嘀咕着，有些不习惯自己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总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不对劲。这个女孩似乎正在换衣服准备出门，床上铺着各种样式的衣物，看起来都是新买的，只是款式有些老旧。

程思宁没有动，站在原地仔细观察着这个房间。这间房的空间挺大，独立卫浴，家具都是成套的，装修简洁明快。房间角落里有个带书柜的书桌，上面零零散散摆着几本漫画和杂志，没有一本关于学习的书。墙壁上张贴着十几张她不认识的明星海报，其中有几张脸仿佛有些面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不用学习，疯狂追星——很好，这肯定不是一个苦逼的高三学生。

就在程思宁打算再仔细翻一翻房间里的东西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利落的声音：“真真，换好衣服了吗？你的朋友不是还在等你吗？可别迟到了。”

“真真？”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什么？这就要进入剧情了？她还没仔细查探过这个房间，还不了解原主呢！程思宁本能地有些抗拒，刚想张口拒绝，却发现自己没办法说话。这具身体就像是瞬间脱离了她的控制，保持着缄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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