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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足矣-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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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01月10日晚，屋外鹅毛大雪在翩翩起舞，每一片雪花都把柳枝、桉叶压得吱吱呀呀；屋内某个不知名的暗角里老鼠们在觅食，它们开心的谈论着哪里有丰盛的晚餐。
山下的村子里还灯火通明，今天是腊八节，那时村民们都格外的注重每一个传统节日，无论大小，村民们都会举行隆重的仪式来表达欣喜之情和内心的美好期盼，祈求福禄安康……
随着时光的流逝，凌晨将至，山坡上那座小屋里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声音，“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不知是否因为这阵声响，柳枝被惊短折折了腰肢，身上的雪随之簌簌滑落；桉叶上的雪也溜走了，没了雪花的压制，桉叶随着乍起的冬风沙沙作响；屋内的鼠群大步竞走，留下一堆碎屑；就连桃树拴着的大白天也被惊醒了，“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屋子内外一下子喧嚣了起来，谁也不肯输谁，像是要比出个胜负才肯罢休，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房间里稳婆大婶大喊：“恭喜恭喜，生了个漂亮的女娃。”稳婆大婶顶着满头大汗收拾着东西，还不忘了通知外面的人婴儿是男是女。待稳婆整理好出来后，大家陆陆续续的进入到了房间里。
此刻，屋子内房间里木床旁站了七八个人，床上躺的是刚产下女婴的母亲和刚刚诞生的女婴，母女相视，母亲眼光里透着快乐、幸福、满足。旁边站的是这家人的亲友，他们刚才都在房间外焦灼的等待着，现在都迫不及待的看看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可爱。
堂屋里一位年长的老妇人面露喜色递给了稳婆一个红包，“沈侄女，麻烦你了”。稳婆开心接过红包的同时还不忘了寒暄上几句“吴阿姨，说的哪里话，不麻烦，分内之事，对了，我家里孩子恐没有人照看，我得先走了。” 说着扬尘而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暗夜里。
约莫过了一刻钟之后，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谈论着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你一言我一语，瞬间一个个美丽动听的名字从这群亲友的口中冒了出来，“柳隽”、“柳晓君”、“柳若雪”……
站在一旁的吴氏老太太发了话，“未来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愿她一生平安喜乐，柳静安，如何？”
三伯柳林轩笑道：“岁月静好，平安喜乐，静安，静安，好名字啊，四弟妹，你觉得如何，我觉得挺好的。”
“挺好的，寓意也很好，那就叫这个名字吧，惟愿她此生无忧无虑，开开心心”，母亲许朝琼说着还一边盯着自己怀中那个咿咿呀呀嚷嚷着的孩童。
“唉，四弟也没有回来，他是看不了这么可爱的女儿了”三伯接着说，“等他过年和大哥二哥一起回来时孩子都快满月了呢，你说是吧，弟妹。”
“确实，就是不知道他回不回来，他已经好久没有来消息了，最近半个月我不方便出门一直待在家里，没去村委会电话亭给他打电话，三哥你最近有听到什么新消息吗？”许朝琼面色为难地问道。
“前几天，大哥二哥来了消息，说他俩确定了，今年年关一定会回来的，他们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嫂子和侄子侄女了，甚是想念，四弟还没确定下来，不过弟妹不必着急，会回来的”三伯转头看向逗孩子的几位妇人“大嫂，二嫂，你们回家休息去吧，孩子也顺利出生了，侄子侄女他们独自在家也需要照看，今晚这里就麻烦亲家母了”。
另外一个张氏老婆婆应到，“没问题，这里就交给我了，小林，你也赶紧带着你媳妇儿回去吧，她这刚怀了孕不便久站，对了，亲家，你们也快快回去休息吧！”
吴氏奶奶笑着：“那就有劳亲家了，我和孩子们走了，有什么事找小林，他住的近。”
大家三五成群地走了，此刻，房间里就只留下了那对母女与孩子外婆。外婆不放心母女俩，又捣鼓了两个多点才去隔壁房间里睡下。外婆离开房间时，那个女婴早就睡熟了。
凌晨五点，外婆醒了，她是被外孙女的哇哇声吵醒的。
母亲正打算起身去为女儿冲奶粉，母亲因为是第一胎所以奶水不够。
就听见房间门口传来了外婆的声音， “女儿，你躺着休息吧，别起来了，我去吧，你看我的宝贝外孙女。”
“好吧，妈，你小心一点，灶房的灯暗亮度不够。”母亲担忧的说道。
“知道了！”
接着外婆忙着去烧了一壶热水，冲了一杯之前备好的奶粉，待到奶粉温度差不多了就拿去喂那个小家伙了。刚开始，她还不吃，反复尝试之后总算是喝下去了那么一点。
“唉，这小家伙真是的，这么一大早就把您吵醒了，真淘气啊”
“没事，还别说这小家伙和你小时候长得挺像的，真可爱…”
“对了，妈，你什么时候回去啊，你来了我这里两三个月了，我怕待久了哥哥嫂嫂他们会有意见。”她轻声地向母亲问道，还不忘擦拭着女儿粉嘟嘟的小嘴边溢出来的奶水。
“这事不急，你这才生了孩子，身子不方便，他们虽蛮横但是会理解的，况且你可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啊。”外婆起身推门看了下门外，天还黑黝黝的，完全没有要亮的意思，又回到了隔壁房间躺下了。
隔着一堵墙，母女俩这会儿睡意全无，又聊了起来。
许朝琼把那本就昏暗的灯光关了，“我只是担心大侄子上学怕无人接送，您到时候回家了又免不了嫂嫂的一顿埋怨，你又不是不清楚嫂嫂的脾性。”
外婆皱了皱眉，说道：“你就别瞎操心了，你好好照看好自己与孩子，我的事你不用管…”
“唉，好吧！”
“外面天冷，再睡会吧。”外婆便不再搭理母亲了。
再醒来时外面天已大亮。许朝琼是被饭菜的香味给唤醒的，她出了房门看见堂屋中间的桌子上碗筷早已备好。
外婆为了不亏待母亲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呢，其实她早上醒了之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能躺在床上等天亮。
天一亮外婆就去后山的地里割了一些菜回来，便忙忙碌碌的准备早饭了。
院子里的外婆看见堂屋里的母亲冲她说道：“赶快洗洗脸，准备吃饭吧！”
“好的，这就去。你也别忙和了，快进来吃饭吧，外面多冷啊。”
“行，等我把炉子提回来，就吃了。”
桌子旁摆上了火炉，火炉不知道烧了多久，里面的炭火红彤彤的还时不时的发出“滋滋”声，火焰熊熊欲出，屋子内一下子暖和了许多。
母女俩安安静静地吃完了饭就各自忙活去了。
几天之后，外婆见母亲的身体已经大好，便放宽了心，她思前想后觉得之前母亲说的有道理，所以就收拾了一下行李回家了。
走之前还嘱咐了母亲很多事，事无巨细一一叮嘱了一遍。
转眼间，孩子出生快满二十天了。
新年就要到了，柳平轩还没有回来。许朝琼为了迎接新年的到来，正忙里忙外的收拾着，她是一个及其重视卫生的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
她这边刚扫完地，那边又忙着擦柜子、桌子，这些东西还是出嫁时带来的嫁妆呢，虽然不是很精致，但是意义重大。
“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女儿的哭喊声一阵一阵的传来，她忙冲进灶房，把刚才准备好的奶粉端了出来，放到孩子的嘴边。女儿一睡醒就忙着找吃食，真是个小烦人鬼呢。
母亲许朝琼不放心独自把女儿放在床上索性就把她系在了背上，背着她干活去了。
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把屋子收拾的有模有样的了。她满意的笑了笑，就去为自己准备晚饭了……
吃饭时，她在想早知道就不让母亲回去了，这样还可以陪陪她，帮她照看女儿呢，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了狗吠声，许朝琼连忙放下碗，出屋去查探。
在不远处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朝屋子走来，是他——柳平轩，他回来了。
一切的欢喜尽在不言中，他们彼此没有互相呼唤对方的名字。她急匆匆的迎上去，帮自己的丈夫拿着行李。
他见她内心也甚是欢喜，但他更惊喜的是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女儿，妻子怀孕他是知道的，但是因为通讯不便他不能时时刻刻知道家中情况。
那个时候，家里能安装上座机的算是村里很富裕的门户了，其他人家只能去村委会那个电话亭里打电话联系在外打工的亲人。
他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自己的女儿，女儿现在正在床上睡着呢，刚才做饭时妻子怕烟熏到女儿就把熟睡的孩子放回了床上。
看完女儿后就回到堂屋里了，他坐到桌边，笑呵着问道，“媳妇儿，你煮的饭够吗，我一下了车就忙着回家，饿得紧呢，路上还是遇见了三哥才知道你为我生了一个女儿，辛苦你了……”
“饭够呢，你常年在外，更辛苦，多吃点，来，吃肉”眉眼笑意十足，说着顺势夹了一块肉放到丈夫的碗里，这肉还是上次外婆来照看母亲带着来的。
他也夹了一块肉放到妻子的碗里，“你也吃。”
就这样两人开心的用完了餐。
到了晚上，洗脚水早已烧好，夫妻俩泡了热水脚，冬天天寒，不泡脚晚上根本难以入眠，南方的冬天及其难捱，对于家境不好的人家更甚。
之后，他们在昏黄的灯光下磕着瓜子，谈笑着没见面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每每讲到有趣滑稽之处夫妻俩总是情不自禁，胆战心惊之处又默默神伤。
不知过了多久。
“朝琼，时候不早了，我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为新年做准备。”
“行，说来也怪，静安这孩子今晚竟没怎么闹腾，是因为你回来了感觉到了满满的安全感吗？”许朝琼若有所思地说着，一边挽着丈夫的手臂走向房间。
“兴许吧。”
一家三口人，就这样躺在木床上，深深的睡着了。这一天，夜，格外的静谧，屋内的人在熟睡着，屋外桃树下的大白也格外识趣，未曾发出半点响声，可能是怕扰了久别重逢之人的美梦吧！就连平日里总来“挑事”的老鼠们也走开了。
翌日，这对年轻的夫妻伴随着鸡鸣声起床。他们昨晚睡得格外安稳。今天一大早活力满满，开启了忙碌的一天。
今天有集市，他们带着襁褓里的女儿去赶集买年货，不消多时已经买了好些东西了。有写满新年贺词的对联，果蔬，孩子的玩具，等等。
三个伯伯那边也毫不落后，他们一大早就买好了各种各样的年货。
对于我们那边的人来说，无论家境如何，对于逢年过节万万不可草草了事，得过得喜庆隆重。
这或许就是他们所重视的年味吧，是我不曾理解，也理解不了的。
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过一个像样的年了，那种存在模糊记忆里的年，那种一家人欢聚一堂谈笑风生，那种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年了，那种一群孩子聚在一起打打闹闹，那种就算有嫌隙也能同处一堂的年……
除夕的这天，一切东西都以准备就绪，我们都聚到了今年赡养爷爷奶奶的大伯家（爷爷奶奶有四个儿子，每个儿子轮流着赡养爷爷奶奶，今年正好轮到了大伯）。
以奶奶为首的妇女团队为今晚的晚餐做准备；以爷爷为首的男团们则是负责编外活动，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帮忙；以大哥柳文云为首的小一辈则是哪里凉快哪里呆着。
真真的是分工明确，才怪了呢，总有刁民在偷懒，不过这完全不影响大家今晚即将度过一个开心又快乐的年。
因为我还小所以只能待在母亲的背上，而我呢，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的路上。
大家上一次这样阖家欢聚一堂还是在我没有出生的时候呢。为了生活伯伯们不得不外出务工，挣钱养家。
不多时刻，一大桌子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色香味俱全，卖相十分好看。人也到得差不多了，有三个大伯及其家眷，小孃他们一家，爷爷奶奶，我们一家，不得不说我们这个大家庭人是非常多的。
今晚大家都吃得格外慢，仿佛是为了珍惜这可贵而又短暂的重逢，今夜过后大家又得各奔东西了，但是无论明天如何，今晚大家都是开心快乐的。
吃饭的同时他们还不忘了向大家展示他们的所见所闻，大家内心毫无芥蒂，直言不讳分享着。
发红包。
大伯柳容轩，他给每一个小孩都发了红包。这些小孩有他自己的孩子，柳文云，柳芳怡，二伯家的两个儿子，柳文咏，柳月尨然后是我，最后是小孃柳萱家的表哥刘宇鑫。
二伯、三伯、爸爸、小孃也都给我们每个人发了红包。那个还未出生的三伯家的弟弟没有红包，想想就好笑，好像有点不厚道。
守岁。
这是我们村的传统，其他地方不清楚。因为那时候经济条件差，大家也看不了电视剧，只能坐在一起谈论着未来的打算，唠唠嗑，嗑瓜子，直至十二点之后才会去休息。
奶奶冲着父亲道：“小四，你家闺女才刚刚出生，在家多呆一段时间再去打工吧，好好陪陪媳妇和孩子，出去一趟回来不容易。”
“这，”父亲迟疑，继而舒心一笑，“好吧好吧，那今年就晚些出去吧，回头我再找老板多请几天假。”
“这才对嘛”奶奶开心的说道。“那老大和老二，你们呢？”
大伯柳容轩接了话道，“我吧，倒是不急”。
二伯柳府轩亦道“我也是，我也是。”说完后又接着去逗弄自家的两个儿子了。
奶奶把每个人都问了一遍，不过大家还是很给面子的，不厌其烦的回答着。
就这样我们过了一个充实的年。
虽是答应了多待几天，但是还是耐不住工地的摧赶，正月中旬，柳平轩还是离开了妻女前往工地上班。
临走前父亲塞给了母亲一沓钱，看起来很薄，但那是父亲辛苦了一整年挣来的，少又如何呢。
母亲还是很爱父亲的，她并没有悉数收下，给父亲留了几张，虽然是几张但也可以用很久了，那时候的钱比现在珍贵多了。
年后，天气依旧很冷，父母不忍我受冻，把熟睡的我独自锁在了家中，她送父亲去大桥上乘车。
母亲把父亲送上了车，依依惜别后回家继续忙起了农务。
车上父亲一直在思索，怎样才能让我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
但是他不知道或许我们更需要的是陪伴，来自家庭中那个给足人安全感的陪伴。
生活清贫又如何，开心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车主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人。那时候因为全国经济水平都不高，所以当时出行的工具以三轮车为主。
车主还要等其他的乘客，便与父亲聊了起来。
“小兵，怎么不在家多陪陪妻女呢？”车主先开口道。小兵是我父亲的小名。
“明哥啊，我也想，但是工地那边催得紧，没办法。”
“小样，我还不知道你，你无非是想去早一点，多挣点钱吧。”
内心的那点小九九被人掀开了，父亲只得尴尬的笑了笑，“你说的也没错，我就想她们能够过上好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乘车的人员都来齐了，车主叔叔也不在和父亲聊天了，他知道这车子里拉的都是出去务工的人，所以有些心疼他们，自发的不与他们交流，让他们在车上狭窄的空间里好好休息。
三轮车进不了城，父亲和另外几个务工的乘客在城外与车主道了别。
他们一行人步行去了车站，车站的车先进一些，它可以开远途。
花费了一番功夫，父亲他们坐上了车，又开启了下一段行程。
几经周转，父亲在出发的三天后到达了工地上，开始了他的艰苦生活。
父亲务工的地方是一个矿山，他们的工作是下矿井挖矿，采矿，运矿。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工作工资又低有危险。
整理完随身携带的私人物品后，父亲就出宿舍了。
父亲刚出宿舍就看见刚从矿井里出来的大伯与二伯，他们与父亲寒暄了一会儿就忙着去吃午饭了，父亲也一道去了。
所幸食堂离宿舍不远，就在宿舍后面，他们很快就到了。
打完饭找位置坐下后二伯便向父亲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之前不是答应好的吗？”
“我也不想啊，可是那天我去村委会电话亭请假的时候厂长让我尽早，所以就急着回来了。”父亲委屈的说道。
“没事，既然都来了就好好干吧。”大伯接道。“坐了这么久的车赶来，今天就先不要上工了吧。”
“我没事的，多干一天能够多挣一天的钱，我不想浪费时间。”父亲说完后埋头吃起了饭。
“行吧，那吃完饭和我们一起去上工吧。”二伯说完后也忙着吃起了碗里的饭。
矿山提供的食堂虽然简陋，但是饭食味道很好，据悉父亲还挺喜欢吃的，不在那里工作的时间里常常念及。
但是工作环境就不容乐观了，矿井里面有很多会危及身体的气体，它们易发生爆炸，坍塌的情况也出现过，还有有毒生物，等等。
还有，矿井位于地底，湿冷，令人很不舒服。因为长久接触到煤炭，矿工肤色都变得黝黑黝黑的，像煤球一样，会移动的煤球。
条件及其苛刻，但是没办法，只能咬咬牙坚持下去。生活就是这样不如意之事十之**。
十分钟不到，父亲与两位伯伯就解决了午饭，他们出了食堂径直去了矿井边。
矿井下面光线极暗，很容易会撞到东西受伤，所以他们下井时必须得带安全帽和照明灯。
在那一隅父亲待了很多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