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许山河寂寞老
- 分类：其他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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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状态：全本
- 更新：2023-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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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许山河寂寞老-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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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平十三年，冬，天大寒。淑妃所出之九皇子，失德失才。为兄不恭，为弟不敬，为子不孝，本应贬为庶人。然，念其母妃早逝，幼年失恃，母家满门忠烈，皆已殉国。遂，圣上隆恩，留其头衔，带发前去慈恩寺为己身赎罪，抄经颂经，未言归期。是年，九皇子岁十三。
庆平十三年的冬天，是赵祈活过的十三个年岁里，最冷的。
寒鸦扑玉漱，檐棱冰似剑。
这一年的他，太过心高气傲，自负地认为有些事，是凭借两三小计就可以做成的。
他太心急了，一心只想着要复仇，却忘了，他没有母妃庇佑，没有外祖撑腰。
他似一叶孤舟，在皇城内的黑暗诡谲中漂游，没有人能为他掌灯。
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吃人的酷刑几乎是要把他满身的傲骨打个粉碎。
他无数次地害怕自己的最后一口气要咽在那个不见光的地方，连同那些满是仇恨的冤魂一起，被彻底地钉死在天牢的刑凳上。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还能活着被抬出那吃人的地方。
寒冬飘雪，京城的道路上，晨起刚被洒扫干净的雪此时竟又铺上了薄薄的一层。
街边的小贩一边跳着脚给手哈热气一边说:“太冷了，今年太冷了。”
是啊，太冷了，城外的护城河今年早早就结冰了。
小贩搓着手，抬头看见一辆马车奔驰。
虽然此刻时辰尚早，街上行人还并不多，但是朝廷律法明确规定，除军情和万分紧急的事务，马车不得在街市疾驰。
正好奇着，马车已经快要驶过小贩跟前，小贩伸长脖子瞧，被吓一跳，不得了，怪不得敢驾马飞奔，原来是宫里的马车。
虽马车是破败了些，可驾马之人穿着狱卒的官袍，错不了。
马车奔过面前时，寒风挽起了些许车帘，小贩又大着胆子伸长脖子一瞧，后又是吓一跳。
原本以为这飞驰马车应当是空的，不然怎么能跑这样快。可小贩刚才分明瞧见车里有个人，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只是形状实在惨烈。
更可怕的是，本来他以为少年低垂着头该是昏迷了，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可没想到的是，车帘掀起的一瞬间，少年那双如鹰般雪亮的眼睛从额前散乱的碎发中探出来死死盯着他。
那少年身上脸上都是血，半靠在车内，脸色煞白，嘴唇发紫，披头散发，原本好看的脸此刻像极了话本里索命的厉鬼，看那样子活像是只剩一口气在鼻间徘徊，风一吹就会散了。
还是孩子一样的身量，淡薄得紧，身上罩了件不合身的外衣，血都渗到了外衣上。
半死不活的模样配上那双鹰鸷般的眼睛，吓得小贩差点尖叫出声。
但赵祈似乎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吓到别人，马车颠簸，寒冷却让他的大脑格外清醒。
他在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没有后路，他考虑的都是前方的事。
马车飞快地驶过后，小贩才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转身细细回想方才那少年地模样，最后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念道：“惨，太惨了。”
不知是哪位大人犯了事，连累了家中小公子。白瓷儿般齐整的小公子，被打成那个模样，看到的人肯定没几个不啧啧说“造孽”的，小贩整理着自己的摊位，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个前几日从宫中传出的秘闻……
“九皇子？”小声说出的称谓让小贩把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嘴看看四周，议论宫中事是要被杀头的，幸好现在时辰还早，街上人不多，没人注意他。
“阿弥陀佛，不可说，不可说…。”小贩赶紧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后，就开始忙自己的事了。
半华山也确实景色秀丽，山泉叮咚，山花烂漫，尤其是山顶的那片腊梅林，冬日时，腊梅开尽，花香十里。
慈恩寺就在这半华山上。
听说是取意在远离尘世喧嚣。
无论是京城里的夫人小姐，还是周边村庄的平民布衣，都愿意去慈恩寺上香，因为慈恩寺的佛祖是最灵的。
“醒木拍不断，佛祖点头来。”在这个官官相护的世道下，最流行的童谣这样唱着。
所以就算这寺里老小和尚加起来也不多，常常有招待不到的地方，香客们也不甚在意。
初一十五时，去求缘还愿的香客都快把寺庙的门槛踏破了。
而且慈恩寺的和尚是最虔诚的，他们修最清苦的行，念最善的经。每年寺内收到的香火钱，除了添置必需品和修葺寺庙外，其余的，不管多少，全都用来接济贫苦人家。
从山脚到山腰，层层累起的青石板台阶上千级，直达山上古佛寺，虔诚的香客们有时会一步一叩首地拾级而上，拜求佛祖，了其心愿。
马车踏着风雪赶到山脚下时，慈恩寺的一众主持师傅们早已在青石板阶下等待着了，有老和尚，有小沙弥，他们大多脸上带着出家人特有的神情淡然，并没有因为天气寒冷而举止有所失礼。
“吁——！”狱卒拉停马车，下车向前朝一众大小和尚行了个礼，随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去拉开车帘。
领首的一个老和尚见状，带头颤巍巍地开口道:“恭迎……。”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就被纷飞的大雪止住。
老和尚抬头看见车内情况便再无后话，余下众人也纷纷楞住了。
出家人从不杀生，因此他们大概都没见过如此惨况。
只觉车内人是体无完肤，可怜至极。低垂的头，摊开的手，形如死雀，状如新尸......，谁能想到这是当朝九皇子。
年纪稍大些的几个老和尚眼中尽是悲戚，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年纪小些的小沙弥有几个甚至被这人的模样吓哭了。几个人互相小心拉扯个彼此的衣角挤在一起。
一时之间，竟无一人有所举动。
而那狱卒仍旧站着，面无表情地拉着车帘，任由寒风灌进车内，让车内本已失去知觉的人都不禁打起了寒颤。看样子狱卒是并不打算去扶或者将车内人接下来。
片刻后，一个十五六岁少年模样的和尚双手合十朝车内人行礼说道:“得罪贵人了。”
说罢便脱下自己温暖的僧衣朝马车走去。
“明镜师兄！”有个小沙弥有些担心地轻轻叫了一声那个少年和尚。
约摸是风声太大，那少年和尚没听见，只见他仍旧走向马车，走到狱卒面前时朝狱卒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随后便上了马车，将带着体温的僧衣披在小少年身上，将他包裹。然后和尚又念了一声:“得罪贵人了。”
说完一把将小少年抱起护在怀里。
下了马车后少年和尚朝其余一众和尚点了点头，抱着小少年踏上青石板台阶。
说来奇怪，那僧衣带着的温度分明只余下丝毫，对赵祈来说，却像是火炙一般滚烫。
他艰难地睁开许久未用的双眼，撑开一条缝用来看抱着自己的人。
分明的下颚，白净的皮肤。
晨光晦暗，风雪裹挟着，他也再看不清别的什么了。目光又流转向那人的肩膀，僧衣被那人披在了自己身上，那人身上就只剩下两层薄薄的单衣。
原来这人身量也并不厚重啊，还敢在大雪天里脱衣服，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赵祈这样想着。
像是感受到了怀中人的目光一般，那和尚低头看向赵祈，神色担忧，面容清俊，天生的悲天悯人相:“贵人恕罪，贫僧无意冒犯，只想快些为贵人疗伤。”
贵人？怎么还会有人这么称呼自己。
赵祈在心中自嘲，自己早就不是什么贵人了，或许，自己从来就不是。自己只不过是个天生的罪人罢了。
十几年了，叫自己贵人的，只有眼前这个感觉有些脑子不灵光的和尚。
赵祈没有应答他，只是幽幽阖上双眼。
这和尚叫什么来着？明镜？名字倒是不错。
明镜。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僧衣上淡淡的香火味在赵祈鼻前熏着。也不知是太冷还是太累，自己竟沉沉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已是近黄昏。
赵祈是被耳边的悉悉索索声吵醒的，其实他原本已经不怕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吵闹了的。
天牢里每天都有人喊冤，撕心裂肺的喊叫一开始还会让赵祈觉得听着有些不舒服，但是没过多久他就觉得没什么了。
因为后来他知道，那些撕心裂肺地吼叫的人，都是快死的人。
叫吧叫吧，反正也都没几天好活了，将死之人，也就没有什么好怪罪的了。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在各种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睡觉，这些反而会让他有种安心的感觉。好歹能让他知道，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除了他还有活口。
反倒是这种窃窃私语，如鼠爬行的声音，让他很不安。就像很多以前做过的梦一样，梦里全是让他复仇的鬼魂，它们也是一边面目狰狞地在他耳边喃喃细语，似是在对他下最恶毒的诅咒，一边拉着他，把他往最深处的黑暗里拽。
这些并不美好的梦境让赵祈睁开眼时，眼中满是杀意与愤怒，吓坏了离他近些的几个小沙弥。
“渡清，他好凶啊，”一个小沙弥拉了拉同伴的衣角，看着赵祈，贴着耳朵那个叫渡清的小沙说道。
“不能无礼，这是九殿下，”很明显渡清也是害怕的，但他还是严肃地纠正了同伴。
赵祈觉得他们好笑，怕自己又偏要和自己待在一起，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正想撑起身把自己的模样给他们看个够，然后叫他们再也别进来了，动作却此时响起的推门声打住。
一群小光头还在彼此询问着怎么办，就听后面有人推门进来。
“你们都挤在这里做什么呢，”那人端了一盆水进来，身形修长，声音温柔地像是抚过春花的风。
已是黄昏时分，赵祈躺在床上，看不真切来人的容貌，只觉身形有些眼熟。
索性扭过头去，懒得看那堆头顶程亮的小光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