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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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燎酒品还不错。

喝多了也不闹腾，就是抱手坐在沙发上，不说话，静静地看电视屏里播放的MV。

里，古早的画质也掩不住男女主角的缠缠绵绵。偏偏原燎神情阴郁又狠，衬着甜美的情歌，显得越发苦大仇深。

包厢里的热闹气氛早就散了个干净，只有酒气裹着驳杂的香水味，浓烈又炙热，烧得人大气不敢喘。

敲门声响起，有人手脚并用地蹿到门边。

拉开门，杜诚都快喜极而泣了。他大着舌头： “荣、荣秘书，你总算来了！”

原燎视线偏了偏，落到门口的人影上。

来人背着光，走廊里的灯光从那人身后倾泻而下。一股澄澈的气息灌进这空气混浊的包厢，让原燎闷躁的肺部感到一阵清爽。

“杜少，原总呢？”在歌曲渐弱的尾音里响起清冽的嗓音，宛如珠落玉盘。

杜诚连忙侧身给荣景鹤指了指。

拥挤的包厢里，两边的沙发挤满人，就正中的沙发被一人独占。男人的坐姿大马金刀，越发显得周身的气氛又僵又硬，仿佛围了一圈坚冰。他望过来，目光锋利得像钩子，又幽暗得像深潭。

荣景鹤推了推眼镜，主动迈进去。

沙发和茶几之间留的通道并不窄，但原燎的一双长腿依旧抻不开。他微微蜷着腿，看荣景鹤避开满地瓶瓶罐罐，走到他面前。

即便是深夜被催命一般地叫起来接人，荣景鹤也衣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和这乌烟瘴气的环境格格不入。

荣景鹤弯腰直到和原燎平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原总，原总？我是荣景鹤，我来接您回去。”

电视屏的光在这张清俊的脸上打上一层斑斓的颜色，让他看起来像一场引人沉醉的幻梦。

酸胀刺痛猛地从原燎胸口炸开，呛得他指尖发颤，眸色越发幽幽。短暂的沉默后，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嘶哑地吐出两个字： “……景鹤。”

这两个字他仿佛小心翼翼含了很久，舔得温热又潮湿。此刻轻轻吐出来，熨烫得人耳根瞬间麻了。

荣景鹤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扶着原燎站起身，架起他一边胳膊。

总算能送走这尊大佛，杜诚高兴得要命： “对对对，是荣秘书。荣秘书来接你了，原哥。”

原燎眼珠转过去，淡淡的一眼，杜诚立刻缩着脖子噤声了。

精瘦的身体贴在怀里支撑着他，淡雅的香味传来，原燎的脑子逐渐清醒。

他比荣景鹤高半个头，视线微微向下一滑就能看到荣景鹤镜片后纤长的眼睫。

其实原燎的酒量很好，虽然今天喝了不少，但也仅仅是头昏。只是最近脑子里被莫名其妙被塞了很多记忆，才让他一时间有点浑浑噩噩，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绕过茶几，原燎被酒瓶绊了一下，把荣景鹤带了一个趔趄。

杜诚下意识想拉住荣景鹤胳膊，却被原燎迅猛又精准地拧住手腕。

荣景鹤摁住原燎的手背，轻声提醒： “原总，这是杜少。”

原燎装醉装得十成十。他皱着眉仔细打量了杜诚片刻，又低下头去看自己被摁住的手。

手背上搭着的手指十分修长，被他麦色的皮肤衬托得像一截白玉。

原燎缓缓地松开指尖。

杜诚飞速地收回手，手臂上泛白的掌印清晰可见。

原燎架在荣景鹤肩上的胳膊紧了紧，将荣景鹤搂了个满怀。

荣景鹤和杜诚都当原燎醉的不轻。

杜诚想帮忙扶，几次抬手都被原燎扫过来的锋锐目光刺得缩回去，索性就跟在他们旁边，帮荣景鹤摁电梯，送他们去地下停车场。

电梯的数字一格一格往下跳。

杜诚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向来爱玩爱闹爱八卦，是圈子里的消息集散中心。静了没一会儿，他又故态复萌，朝着荣景鹤挤眉弄眼： “那个啥……明天不是要给那谁出国践行嘛，怕他闹事，兄弟们合计着今天先给他发泄一下。”

结果原燎来了不唱歌，不泡帅哥，只一个劲地喝酒。那架势，哪像发泄，更像是喝够了好提刀上路。看得杜诚心惊肉跳。

荣景鹤只是礼节性地勾勾嘴角，并不搭腔。

要说他和原燎的圈子完全没关系，倒也不是。

高中同级，大学同校。

只是荣景鹤是拿着奖学金转学过来，为学校争夺状元的希望之星；原燎则是交着高昂学费，换取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混世魔王。

进入同一所大学，荣景鹤成绩优异又八面玲珑，最终满绩点保研，毕业后又出国深造；原燎还是翘课飙车花天酒地，在休学边缘反复横跳，勉勉强强混到了毕业证。

双方都久闻对方大名，只是没想到最后混子成了优等生的老板。实在讽刺。

原燎垂着头，听杜诚一路叭叭叭，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真想给他嘴巴缝上。

幸好，在原燎将念头付诸实践之前，他们在停车场找到了车。

“副驾。”原燎打断荣景鹤想给他开后排车门的动作，坐上副驾驶座。

送人上了车，杜诚就转了脚尖的方向。他房间都开好了，还没玩够呢。

往回走了几步，拉开了距离似乎也让杜诚的胆子膨胀起来，他提高音量： “明天践行宴还是要来啊，毕竟这一出去也不容易聚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朋友一生不再有，是吧？”

原燎捏着鼻梁，朝杜诚摆摆手，示意他麻溜滚蛋。

“原总，要喝水吗？”

原燎掀了掀眼睑。昏暗的车厢里，他的眼底盛着薄薄一层光，似乎有几分潋滟的柔情： “嗯。”可他的嗓音却很沉，有点嘶哑，沙沙地刮过耳膜，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荣景鹤忍住想揉耳朵的冲动，从车载冰箱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

今天的夺命连环call实在时间尴尬。他这一趟接送下来，也不指望能回去接着睡了，只能直接去公司。

汽车香水清雅的味道早被浓烈的酒气吞噬，原本宽敞的车内空间，现在只让荣景鹤觉得逼仄。

原燎接过水瓶，荣景鹤点火发车。

“开慢点，注意安全。”原燎拧开瓶盖，用水润了润嗓子，哑声提醒一句。

“……好的，原总。”

今天的原燎真的很奇怪。

这个男人向来我行我素、性子急躁。以往荣景鹤开车接送他，等个红绿灯的间隙，后视镜里都能映出原燎不耐烦的俊脸。

但现在原燎只是安静地坐在副驾，打开车窗通风，将座位后移到底，勉强放他一双长腿。

荣景鹤打着方向盘看倒车影像的时候，很难不被原燎沾着水光的唇面和滚动的喉结勾住视线。

简直存在感爆棚。

但在这样强势气息的压制下，就算荣景鹤的性取向是同性，他也不觉得愉快，只感觉体表像是有针扎，难免被激起几分属于雄性的争斗心。

可是这个男人是他的老板。只能忍着。

原燎小口地啜饮着矿泉水，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去打量开着车的荣景鹤。他的视线在那微微抿紧的唇线上停留许久。

在持续五个日夜、昏天黑地的睡梦中，原燎经历了他的下半生。

梦境里他真正对荣景鹤产生印象，还要等七年。那时的荣景鹤像是一口幽深的井，一眼望不到底。

即便是说着“在一起试试”这样的话，映入原燎眼中的那个男人却面色沉静，不像在和他谈这样的私密事，更像在和他正正经经地讨论工作。

如果他那个时候能看出荣景鹤在想什么，那他之后会不会对这个人更上心？原燎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今天这顿酒应该为了另一个人灌进肚子，不应该满脑子荣景鹤。

原燎烦躁地把塑料瓶捏扁。他太阳穴突突跳，只感觉像两个灵魂被塞到同一具躯体里。翻卷和火舌和翻涌的海浪相互倾轧，相互缠绕，几乎要把他撑爆。

车忽然往路边一靠，停了下来。

听到荣景鹤下车的动静，原燎才找回呼吸，发现自己冷汗流了一背脊。

从街边药店回来，荣景鹤打开车门，猛地就对上原燎燃着暗火的幽深眼眸。

他寒毛倒竖，不知道哪里惹了这个醉鬼不快，但还是将手里的小盒子拆开个口子递过去，开口解释道： “原总，这是特效解酒药，实在难受可以先喝一瓶。”

不知道是不是荣景鹤的错觉，他说完这句话后，原燎眼中那令人心惊的狠戾神色突然如潮水般退了去。

原燎接过药盒，收敛回视线，嗓音冷淡地警告了荣景鹤： “要去买药前先和我说一声。”

“抱歉，原总。”

荣景鹤的道歉太过流畅。原燎眉心拧起来，他动作略显粗鲁地直接撕开药盒包装，拿了一瓶解酒药喝了个干净。

路灯一盏盏在窗外掠过，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原燎的神色看不分明。

“这么晚让你出来，没打扰到你家的人吧？”

“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个回答并不是原燎想要的。

“……你平常会送你的情人什么礼物？”

“最近MMN出了一款驳头链，应该很适合小夏少爷。原总可以考虑一下。”

这个年纪的荣景鹤就已经是这么严丝合缝的人了吗？原燎眉头挑了挑，觉得拐弯抹角打听别人**的自己简直干的什么蠢事，一点也不符合他的作风——何况他明天还要去男友、也许已经是前男友的践行宴。

解酒药很难喝，原燎还是头疼，甚至分不清脑中哪个念头才是出自他的本心。下车之前他只留下一句话： “明天来接我，就送你说的驳头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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