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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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鱼》文/宁七七

2023.03.28

晋江文学城首发

“你是海底潜鱼，姗姗来迟”

阿拉斯加的海湾载着它的专属故事，卡尔加里也有被阿拉斯加暖流吹来的，适合春天的故事。

卡尔加里的冬天不比国内，这里更宜人，更适合怕冷人士居住。

靳向卉喜欢卡尔加里，不止是这里的气温，更多是因为常年积雪不化的落基山脉。

那些藏在基因里的浪漫细胞，永远会被落基山脉的积雪折服。

这是一座以浪漫为背景的城市，碰巧承载着久别重逢的温情。

刚来卡尔加里这年，说不上好的遭遇，也谈不上差。

最坏也不过是交流困难，房东不好相处，室友和室友带回来的朋友们比较开放，兼职时遇到难缠棘手的顾客......

除此这些，其他相比着应该都算得上好。

后来，靳向卉想，大概这一年所有的好运，都被用来等待他的出现。

异地的春节没有窗花，没有广场喧闹，他们的热闹都送给了圣诞,无关新春。

不是第一次异地过春节，确是第一次异国过春节。

靳向卉靠在阳台窗台，耳朵里都是隔壁各种娇叫喘喊声，断断续续始终不停。

隔壁室友其实也是同一大洲黄种人，却和靳向卉是两种极端人，一个极端开放，包容所有，另一个极端收敛，传统含蓄。

文化差异不同，靳向卉始终不能理解，索性转身，倒瘫在不算大的床上，耳机随意塞在耳中。

乱糟糟的声音聒噪震耳，歌词内容几近听不清楚。

不过目的也算是达到，起码不会再听到隔壁那些面红心跳的娇喘。

幕布般天花板直面横展在双眼视野中央，各色身影都恍惚掠过，这半年来的，久到记忆某个角落，都从深处投射在上面。

属于少年的时光匆匆，而回忆漫漫长存。

在梦里，靳向卉遇到秦子佑，听他讲述着这些年的经历，以及在没有对方的生活里的样子。

最后的最后，一封红色邀请函蓦然使人惊醒。

人总会在落寞孤单时刻，愈加贪恋过去未曾珍惜的温暖。

靳向卉靠坐在床头，隔壁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周遭安静得有些过分，让人生出凉意。

摸索到空调开关，调到制热模式，持续的暖风依旧没有吹热半分。

短短半小时，梦到很多年都没能释怀的人。

“嗡”

“嗡”

手机震动声被无限放大。

“喂，小卉你在家吗？”

“在的。”

“那太好了，今天晚上学校里有联谊庆祝春节，我就快要到你家附近了，你快收拾收拾一起去。”

陈意，靳向卉在学校里结识最早的国人，平时接触也比较多。

她喜欢参加各种办趴，聚会，联谊这种场合，某种意义上，靳向卉的很多朋友圈都是源于她。

在卡尔加里这么久，这应该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这么多熟悉的东方面孔。

靳向卉跟在陈意身侧，听着她介绍出现的陌生面孔，大多数都是她们本校和隔壁学校的里，没有回国过节的留学生。

联谊的地方靳向卉之前有来过，也是和陈意一起，不同的是这次只有说中文的华人。

靳向卉是江南人，属于典型的江南大家闺秀的气质女生，尤其是在异地没有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相比其他人，也没有擦拭各种化妆品，始终保持着最纯净的东方美感。

把她丢在联谊中，与身边人风格迥异，微显与众不同。

“这位不介绍介绍？”

说话的人身材高大，穿着打扮精致，一幅上流人士既视感，只是嘴边咬着的棒棒糖棍与他整个人格格不入。

“靳向卉”，陈意挽着靳向卉回头，半是警戒着后退，转而给她介绍，“邱拾玟这人别和他接触太多，玩得花。”

陈意是个合格的好友，深知靳向卉的性格，在介绍时都会刻意叮嘱。

在她眼里，温雅含蓄的靳向卉更像是落入泥淖的睡莲，和她们这些被各种因素沾染的人不同。

简单尬聊几句，寻不到乐趣的人悻悻离开，靳向卉反倒是乐得自在，找处位置坐下享受异国里些许熟悉的味道。

靳向卉已经很久没吃到故土的味道，在这里意外地尝到。

蒸饺的余味还在舌尖徘徊，另一处嘈杂的动静吸引去所有注意。

“大厨你来了，快快快，都给咱们今天的大功臣让座。”

邱拾玟的声线最为突出，在人群中拥着人靠近沙发，故作谄媚和身侧人调侃打趣，看得出关系不一般。

骤聚的吸引散去，被遮上神秘面纱的主角渐露真容。

几步远距离，仿佛隔着半个人生，靳向卉抬眸瞬间视线戛然定格，瞳孔紧缩一瞬，慌乱着随人流起身挪至别处。

秦子佑嘴角的弧度陡然止住，很快移开目光，继续和旁边人交谈，只有眼角几缕视线不受控制寻找隐去的身影。

有一种偶遇很奇妙，在县城的小地方，从没有遇到过的人，在大洋东岸实实在在的偶遇到了。

“对了，今天看到一个很文静的小女生，总觉得很眼熟就上去打了招呼，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和她压根聊不起来，什么话都能被她聊死，真没劲。”

说着话，邱拾玟左右回看，试图找到当事人，让秦子佑一看究竟。

这种见怪不怪的事情，秦子佑连敷衍的应和都吝啬，脑子里停留更多的都是刚刚那双满是震惊的眸子。

还是和上学时一样，惯会使用逃避的方式。

秦子佑垂头收敛神色，有一搭没一搭和三俩好友说话言谈。

越来越多的留学生来到，过节的祝福声逐渐充斥整个大厅，陌生或是熟悉都开始被气氛感染，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各自的开心。

骨子里的团圆，即使是在异国，也同等重要被保留着。

没有年夜饭，不过有换另一种形式的团圆。

聚会上惯有的大蛋糕被缓缓推出，红火的四个“新年快乐”汉字附在上面，给这喜气洋洋的氛围又添节日感。

几个组织者张罗着给每个人切蛋糕，一时间人流都集中在正中央，熙熙攘攘，好不欢快。

靳向卉没注意到侧边的人影，踩着小矮跟鞋，和身边的女生时不时说上几句，缓步朝着中央走去。

“还有啊，前两天......”邱拾玟话说到一半，顺着秦子佑的目光看过去，突然不淡定起来，“哎，那个，就那个，我刚提到的女生，你是不是也觉得很眼熟？”

秦子佑没有回答，冲着蛋糕旁边的同学点点头，招着邱拾玟一同过去分蛋糕，至于女生的事不了了之。

邱拾玟见他不感兴趣，也就再懒得自讨没趣。

话题总是转得迅速，刚到大厅中央，已经从女生跳跃到下个月去哪里聚会，消磨时间。

“你们来得晚点，这两块蛋糕就先让给女生，下面再切的给你们。”

池明一略带歉意看向秦子佑，解释一番。

两块上面各摆着三两个草莓的蛋糕摆在旁边，视线再移一些，靳向卉和另外女生的身影正在对面。

秦子佑眼眸微微沉暗沉，说出让人大跌眼镜的话，“能先给我们吗，我喜欢吃草莓，这两块上面比较多。”

“你...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草莓，我怎么不知道？”

邱拾玟盯着那两块蛋糕，表情略微僵硬，棒棒糖被他拿在手中，质疑的言语音量逐渐减小。

陈意伸手的动作收回，“不是，秦哥稀客啊，你先你先，我们不急。”

听这语气，靳向卉神色微变，心里很快明白怎么回事，不停自我暗示：他是空气，看不到。

而当目光相撞在一起时，靳向卉还是止不住想躲开，可能是之前她先食言在先，在他面前总自觉得低人一头，更加心虚。

“介绍一下，这是......”

“靳向卉”

秦子佑出口打断在陈意介绍完之前，面不改色移开视线，自顾自地切好一块纯奶油的蛋糕，递到靳向卉面前，“赔给你的蛋糕，不客气。”

丝毫不顾其他人的反应，叉着一颗草莓放在嘴里。

陈意率先反应过来，猛地拍手，“早说啊，我都忘记你们都是锦海人了，老乡嘛，可不就是认识！”

“哥，真...真认识啊？”

邱拾玟截然不同的反应，他可是刚说过背后评论的话，点这么背到对秦子佑朋友指指点点。

秦子佑拿着纸巾轻擦嘴角奶油，从邱拾玟脸上扫过，淡淡“嗯”一声后转身和大厅里其他人攀谈说话，互道祝福。

转身消失的出现，撞乱靳向卉一整晚的情绪，表面里越是冷静，私底下心里不知道暗自做了多少自我说服暗示。

一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劝诫告诉自己，她这样的人配不上他的喜欢，更不可能在多年后的久别重逢里，拥有得到他怀念的多加注意。

于他而言，她可能不过是和其他很多人一样，仅限听到会熟悉认识的名字缩影。

一汪平静很多年的湖水，只需要一颗小石子，便搅得天翻地覆，让人措手不及。

靳向卉凝视着手心的蛋糕，没有一颗草莓，如同一把火钳撕开内心的裂缝，让她仔细查看过去的不堪。

开始的认识是从草莓开始，再次的重逢依然是和草莓有关。

“你要吃草莓吗，我这块上分你一些”，陈意注意到靳向卉眼神呆滞。

靳向卉摆摆手，“我对草莓过敏。”

声音很轻。

“还好刚刚那块蛋糕你没拿到”，陈意侥幸感叹道。

是啊，还好不会再第二次让他看到自己狼狈过敏的样子。

靳向卉轻抿叉子上的奶油，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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