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那个语文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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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很快，一阵发端于心脏的剧痛迅速蔓延向全身。

她没有办法去剖析自己现在的感受，只能木然地在原地僵立着，双手紧捂胸口，鲜血一股一股地从指缝间流下来，如同一条一条红色的幼蛇。

她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那个男人，还是很年轻很英俊，和他们初次见面时一模一样，但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他在看着她，眼神很陌生，那感觉，仿佛被他凝视的自己，已经成为一个死人。

然而就在刚才，这个人还口口声声说要爱她一辈子，她已经做好准备把余生交付给他，不过一转眼而已。

她看着那个人还停留在扳机上的手指，想问一句为什么。

但是她开不了口，鲜血已经把她的喉咙堵住了。她再一眨眼，视线就模糊了。

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微弱，意识逐渐消散成虚无，生前喜爱的人热爱的事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她终于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双眼还没来得及闭上，便再也没有机会闭上了。

昏惑。悲哀。绝望。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了吧。

可她最后收进眼底的那个人并不能与她感同身受，甚至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连一点旁的神色都没有。终于女人彻底没了生息，祝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形似智能手机。

他面无表情：“98号，任务完成。”

手机屏幕上很快刷新出了99号任务目标：祁缘。

资料库里，无数个黑色字符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祝程翻了很久才到底。所有信息都精确到细枝末节，有些东西可能连被记录者本人都不清楚，却都在上面被标注出来。祝程简单浏览了一遍，目光落在“存在时空”那一行，喃喃自语：“1924到2033，一百多年跨度，这负荷有点重啊。”

他皱起眉头，似乎对这个信息不太满意。随后挽起衣袖，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黑色手表，表盘上刻着1－12的罗马数字，三根指针按部就班地走着，虽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但如果放在现代，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祝程按下手表内侧的一个按钮，猝然间，整个人化成一簇光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片枯叶，被风卷起又落下，与歌女的尸体擦肩而过。

一阵熟悉的眩晕之后，祝程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便已全然不同。

他面前是一条商业街，五光十色的标识牌把整条街道撑得满满当当，人们各自捧着手机，三三两两结伴或是独自而行，低着头迈着步子，没有人注意到凭空出现的他。

这是一座21世纪的繁华城市。

眉下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眯，打量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川流不息的大街小巷，怔愣许久，才适应了这仿佛永不止息的杂音。祝程抬了抬嘴角，扯出一个没味道的笑来。

先休息一天，新角色明天再说。

当第十二个闹钟响起的时候，床上的那坨被子里终于懒洋洋探出一只手，关掉了响个不停的闹钟。

手的主人高抬贵眼，从梦里钻出来，打着哈欠下床去洗漱。脸上满是油光，还印着晚上睡觉留下的压痕，头发乱糟糟的一坨，像个鸡窝。老爹裤松松垮垮，裤子下面露出两条腿，修长白皙，还算赏心悦目。但紧接着就被脚上那双大了n号的拖鞋拉偏了画风。

然而这并不是哪位退休已久颐养天年的小老头，这只是一个马上单身满27年的悲惨大龄青年而已，如果不算14岁那年纯纯为了跟老师作对早恋谈了两个星期的小女朋友的话。

拖鞋趿拉趿拉进了洗手间，刷牙声洗脸声流水声吹风机的嗡嗡声接连传出，然后又承载着一个崭新的帅哥趿拉趿拉从洗手间里出来。

该帅哥五官标志、眸光清亮，拥有大众审美下很好看的一张脸，该帅哥就是祁缘，性别男，爱好男，职业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

祁缘打开衣橱，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搭配了一身休闲装，然后拿上车钥匙，快快乐乐下楼，准备开启一天的美好生活。

时间充裕，可以在楼下买那个他想吃很久的煎饼果子。

“老板，来一套煎饼果子，不要香菜谢谢！”

“好嘞！”老板热情应声，往煎锅上倒了一团面糊，然后手法娴熟地推开，推得格外均匀且圆润。祁缘十分喜欢围观煎饼果子的制作过程，不着急的情况下，他现在已经凑上前去看了，不过眼下上车下车着实麻烦，于是趁这个空当打开了手机，准备刷会儿短视频。

因为兴趣爱好太广泛，他关注了很多博主，刚刚恰好有个专门研究历史悬案的博主更新了视频。

“……那么这个死在荒郊野岭的富家千金，为什么致命伤会是枪伤呢？要知道，那个年代，普通人是很难接触到枪的，所以很多人就猜测，凶手不是个普通人……”

“这推理的都是啥啊，我什么时候关注了这么个博主？”祁缘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划了过去，恰在这时煎饼摊老板把做好的煎饼果子递了过来，他马上关掉视频，“谢谢您，老板，多少钱啊？”

“15块。”

“好嘞，麻烦您把码拿近一点儿，我扫一下。”祁缘利落地扫码付了钱，被煎饼果子热腾腾的香气诱惑了好久，终于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大口。

软硬适中的面饼混着鸡蛋的味道，夹杂着薄脆和肉松的香，在特调酱汁的裹挟下一窝蜂冲进了食道。人在饿的时候吃东西是最有食欲的，这一口下去祁缘仿佛到了人间天堂。

他三下五除二啃完了一整个煎饼果子，然后大大咧咧地一抹嘴，踩下油门朝学校开过去。

因为自己的胃得到了照顾，所以整个人都心情愉快，一路上车里都回荡着他的歌声。

“祁老师来啦，早上好啊！”刚进办公室就有人跟他打招呼，祁缘是那种很平易近人的性格，在办公室里的人缘也不错。

“早上好。”祁缘回给对方一个笑脸，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

他刚整理好桌面上的教案和试卷，翻开教材打算看看今天要讲的内容，王校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叫他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于是他又匆匆下楼，风风火火往校长办公室赶。甫一敲门进去，就被一股子暖气围攻了，习惯了外面凉意的脸猛得一热，差点儿给他逼出眼泪来。

祁缘在心里吐槽了一通校长这种时节就开暖气的奢侈，待适应这抬高了十几度的空气，才发觉屋子里除了校长以外，还站着一个人。

年纪不大，像刚毕业的大学生，着装打扮和眼神举止都带着一股学生气，小脸干干净净的，五官也精致，睫毛又长又翘，好看得像刚从画里走出来，还没来得及伪装成凡人的小神仙，只可惜祁缘站在他侧面，看不到那双桃花眼的全貌。

“王校长，您找我有事？”祁缘收敛住一个劲往那人身上瞟的眼神，礼貌跟校长问好。

“祁老师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你旁边这位是小乔，刚毕业，是这一批分配到我们学校的实习生。”王校长道，“也是教语文，我把他交给你怎么样？你负责带带他。”

“啊？”祁缘愣了一下，“以往负责带实习生的不都是老教师吗？今年怎么……哦我不是推脱啊，主要我自己也才工作五年，怕做得不够好。”

“是这样的，今年的实习生比较多，这学期一开学就分配过来一批，小乔是学校那边有问题晚到了一个多月。咱们学校教语文的老教师能带的都带了一个，有些是实在年纪大力不从心了，我才从你们这批年轻老师里选了你出来。”王校长道，“你带的第一届学生成绩非常优秀，你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小乔老师跟着你我也很放心。”

“那……”祁缘犹豫着思索片刻，方才笑道，“行吧，我尽力。”

他转过身，面对着这位小乔老师，才终于看全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还没请教小乔老师的名字。”

“啊，”披了新马甲的祝程像是突然回神一般，朝祁缘伸出右手，“祁老师你好，我叫乔故渊。”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这名字很有文化底蕴呐。”祁缘微笑着握上那只手，稳稳当当地端住了这大气风度的架子，“祁缘，缘分的缘。”

“好，既然你们都认识了，祁老师，你可以先带小乔熟悉一下学校，也可以带他去你们班上看看。”王校长道，“他刚过来，对这边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你们年轻人也好交流。”

祁缘和祝程一同从暖气充足校长办公室里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凉风，祁缘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偏头去看祝程，对方却像没有知觉一样，如果不是额前的发丝动了动，祁缘都要怀疑那风是单单冲他一个人来的了。

“这早晨天气还挺冷的，小乔老师，要不你先跟我去教室看看吧，等中午暖和点我再带你在学校里面转转？”祁缘说。

“可以啊。”祝程笑眯眯地应道，“有劳祁老师了。”

早晨八点整，刚刚结束晨读，齐封二中高二七班的各科课代表正在忙着收作业，而其余的学生里百分之八十正在以各种姿势疯狂补作业，教室里面乱哄哄的一片。

“凛子，你这写的6还是0啊？我抄你个作业费死劲了，你这个字写的时候是多不走心呐？”

“给你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爱抄不抄，不抄还我！”

“别别别，哥我错了哥，还有其他科的吗？也麻烦一下。”

“哎？咱们体委居然破天荒写作业了？”

“可不嘛，班长坐旁边看着呢，不敢不写。”

“嘘，老祁来啦老祁来啦！”说曹操曹操就到，班长凌初火急火燎从教室门口跑回座位上，负起人民公仆兼情报员的责任，“他身边还有个特别好看的年轻老师，看样子是实习的。”

“好看的年轻老师？男的女的啊？”有个女生问了一句。

“男的，我昨天晚上就听隔壁班校长他外甥说了，说是安排给老祁带的实习生！”另一个声音回答。

“我只关心他到底好不好看，有多好看？”

“老祁一会儿就带他过来了，你自己看呗。”

话音刚落，祁缘推开教室门带着祝程走了进来，下一秒他就听见下面窃窃私语的讨论声，有几个同学盯着他身旁的小乔老师眼睛都看直了，隐隐约约听到几句类似于“现在实习老师都这么帅的吗？”“我去我以后也要考师范！”“我想知道咱们学校可以师生恋吗嘿嘿嘿……”的话。

“咳咳咳……”祁缘假咳几声，教室里才重新安静下来，“能不能有点见识，能不能有点见识？看到个好看的老师就这么没规没矩，你们老班我论相貌也算得上人中龙凤的，看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练出对帅哥的免疫力吗？”

“哎哟我去我鸡皮疙瘩起来啦！”

“救了命了为什么我会分到一个这么自恋的老班？”

同学们知道祁缘这是在跟他们打趣，也习惯了这种朋友一样的师生关系，十分配合地给他回应，有人大笑有人嘘声。

祁缘用余光去看了一眼看上去就面子薄的小乔老师，果不其然，那小哥略微腼腆地笑了笑，有点害羞的味道。

目的达成，祁缘抬手示意学生们安静下来，然后才进入正题：“给大家介绍一下，我旁边这位，是我们学校新来的实习老师，姓乔，你们可以叫他乔老师，不出意外以后每节我的课他都会在场，也可能会代替我给你们讲课，你们以后对待小乔老师要像对我一样，听话有礼貌，知道了吗？”

“知——道——啦——”

祝程微微扬着嘴角，环顾过整个班级，而后举起右手，比眼前这群中学生还像个学生：“同学们好。”

“乔老师好！”

“乔老师你好帅啊！”下面一个男生双手括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喊道。

然后不出意料地，全班又笑作一团，乱中还有个女生的声音：“乔老师可以留个□□或者微信号吗？”

看着祝程慌乱无措尴尬笑着，有点无所适从的样子，祁缘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一边出声控住了场子，一边拍拍对方的肩膀：“不好意思啊乔老师，这群小崽子被我惯得有点没大没小了，你不用对他们这么客气，他们跟你也不差几岁，该怎么怼怎么怼就行。”

“啊？”祝程稍显不可思议地挑起了两边眉毛，笑着应声，“好、好。”

“那咱们出去吧，过会儿该上课了，第一节不是我的课。”祁缘无比自然地拉着祝程的胳膊带着他往外走，丝毫没有给对方留出觉察到过于亲密的余地。

待出了教室，他又像拉家常似的问起：“说起来小乔老师你刚毕业的年纪，应该才20岁出头吧。”

“嗯。”祝程点头应声，“不过我上学晚了一年，比同届的同学们平均年龄要大一些，今年夏天刚过的23岁生日。”

“那你读大学的时候有没有谈过对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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