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存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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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存不足！！！】

系统警报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穷困潦倒的我没有多余的钱给自己换更高配置的记忆存储器，只能靠删除旧记忆维持度日。

我从我的记忆列表里翻了又翻。

【确认清除除列表外，569年关于“山楂糖”的所有记忆存储吗？】

这段久远又酸涩的记忆该放下了。

我选择了是。记忆从我的系统中抽离，等待了180秒。

清除成功。

十年前的记忆竟然占了我百分之40％的人生，空余出来的存储空间能用好一阵子了。感觉脑子运行都顺滑了许多。

电话响了。

“喂，您好。”我接起来。

另一边是一个焦急的声音：“您好，这里是医院，您是唐岸先生的紧急联系人，唐岸先生现在出了点事故，需要您来一趟！”

我刚清除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存储，只知道，唐岸，35岁，性别男。至于我是不是他的紧急联系人，我为什么是他的紧急联系人已经不得而知了。

“好的，我马上到。”我回复道。

即使是一个陌生人，我也难以做到对生命袖手旁观，何况我是他的紧急联系人，应该是一个什么重要的人吧。

但如果是重要的人，我为什么要清除他的记忆存储呢？我来不及想这些，穿上外套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先生您好，唐岸先生现在在抢救室，需要您签一下手术同意书。”我到了，护士告诉我。

我签了字，还给他垫付了手术费……给我本就不富裕的日子雪上加霜。

好在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不出意外中午就能醒。

但愿不要有什么意外，如果他今天不醒，我明天就要饿肚子了。

我在病房里等。

也不知道他是出了什么事故，伤了脑袋。头缠着纱布躺在病床上，嘴唇泛白。

长得倒是不错，睫毛很长也很密，眼睛应该挺大。

医生说的没错，他在终于11点的时候醒了。他先环视了一圈病房，然后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说：“没想到你还愿意来看我。”

这个开场是我没到的：“我今天刚清理过记忆内存。”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他显然是没有料到我的答案，十分不解：“为什么？”

这次变成我不理解了：“内存不足了，就清理了一些。”

他很失落，自嘲似的笑了一声，说：“还是那么绝情。”

我不明白这和绝情有什么关系。内存不足了，我又没有钱扩容，不清除旧的怎么生活？

我懒得和他解释。

“你还在这守着做什么？”他说。

我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你手术的钱是我付的，你把钱给我，我马上走。”说完，我觉得气不过，又补了一句，“要不是因为怕出人命，你以为我愿意来？”

说完这话，他愣了一下，泄了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能帮我拿一下手机吗，我转给你。”

“我现在就要。”我可等不到明天。

他点了点头。

我把手机递给他。半分钟后，我收到了转账提醒。

“你……能在这陪我几天吗？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我出事。”他说。

他看上去有些为难，我大概是个心软的，就同意了。

他很高兴的笑了笑，然后，头痛了。

医生过来看了一眼，叮嘱他情绪起伏不要太大。

医生走后，他问我记忆清除了多少东西，我说，关于他的全部。他又问我存储空间不够了为什么不扩容，我说没钱。他眼神暗了一下，说了声“哦”。

第二天，我的记忆存储器空间变成了原来的100倍。可惜，清除的记忆回不来了。要是他早一天出事故就好了。

一大早，我如约到医院陪他，毕竟拿人手短，我还给他买了早餐。

但被我吃了，因为医生说他不能吃这些。

他给我讲了一下我们过去的事。

我们是在一次旅游里认识的，他说那是我第一次旅游，我们聊的很投机，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我想他应该没有骗我。我的家庭条件不好性格也不好，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就在我家的一亩三分地里打转，甚至没有朋友。后来外婆走了，我的活动范围就更小了。

外婆生前一直想去机械城以外的地方看看，看看外边的天是什么样。

城外和城里不一样，城里的天空灰白色的，满天都是滚动的数字，是机械城的历史。外婆看不懂写的是什么，只觉得灰蒙蒙的让人喘不上气。我知道是因为她肺癌晚期了。

城外不一样，城外的天是蓝色的，有白云，还有鸟。

但是，去城外很贵，那时的我没有钱，虽然现在也没有。

他说的那次旅游，是我打工攒了三年的积蓄，从一个骗子手里买的。我觉得不能称他为骗子，起码他没有骗我。

那一年我16岁，遇到了比我大三岁的唐岸。

我从唐先生的讲述中得知，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他家境优渥，资助了我读了机械城里最好的建筑大学，我的记忆存储器也是那时候他帮我扩容的。这么多年，到这次扩容之前，一直没有变。

后来，我毕业了，也成为了红极一时的建筑新星。

再后来，这颗新星陨落了，他就和我失去了联系。

因为什么陨落，他没有说，也许是他不知道，也许是他不想说。

我22岁那年，一段文字，把我送上了机械城新闻头条——路修远设计剽窃。

单“剽窃”两个字就足以断送一个设计师的一生。

那个建筑的设计确实剽窃了，但，那不是我的设计。到底还是我背了这个锅，断送了我的职业生涯。

所以现在我只能在网上接一些平面设计和手绘的工作，没人知道作者是我的那种。

他听到我现在的工作以后眼睛垂下去了一会儿，说了句：“对不起。”

我不知改如何回应。

那件事如果和他没关系，那他没必要道歉，如果和他有关系，我现在已经没这份记忆了，他也没必要道歉。况且我这些年过得其实也还可以，虽然穷，但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碍着扩容的“恩情”，我在医院照顾了他一个月，听他讲了一个月我们的故事，但我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起初那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考验我的耐心，挑食的很，医院的饭他不愿意吃，周围的外卖也没有几个合胃口，最后只能我每天给他做好饭带过去。

这么多年闷在家里，设计水平不敢说长进，但做饭一定是成长了不少的。说实话，他给我扩容的钱，足以买我的下半辈子，更何况几顿饭呢，而且都是他花钱。

果然，他吃的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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