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凌云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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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岚蒸腾，云雾缭绕。昨夜方落了一场细雨，将山里的空气洗涤得颇为清新。雨水细致无声地润过万物，添了些许微凉，也令那绿植草木显得愈发的青翠欲滴，葱郁凝碧。

此刻天方破晓，雨势虽早已停息，但万物仍是湿漉漉一片。滴水之声犹在耳，更添了几分幽静。又有远方瀑布倾泻，近处涧溪潺湲，跟残雨彼此衬托，宛若万壑争流，迂回婉转，同与千峰竞秀，余音绕梁。

天色已微亮，却是灰蒙蒙的飘浮着乌云。山林之间，就仿佛蒙上了一层又轻又薄的白纱，让人看不清方向。水气潮湿的味道，密布在空气中，好像已将人整个笼罩的一般，如此的鲜明。耳边时而传来啾啾唧唧的鸟鸣，清脆悦耳，跟四面八方的滴水声、流水声响成一片。

原本是不见一个人的空山，只有自然的景象和声音。但就在这时，忽听得树林间传来“咻”的一声、不长也不短的、尖锐的吹哨声。声音虽转瞬即逝，但瞬间从诸多声音中脱颖而出，显得是那么的突兀又违和。

树林里又寂静了片刻，紧接着被茂密的树木遮掩的山道上，由远及近，紧锣密鼓地响了起来。踢踏声连成一片，既同步又杂沓，凌乱地从半山腰涌了上来。

只见一标人马，三十余人左右，个个儿身手矫健，形容彪悍，身跨骏足良骑，扬鞭疾驰。马蹄踏在山道上，擦过苔藓，溅起泥泞，迅速地穿梭在密林之中。

他们都劲装疾服，腰悬佩刀，却又不是官府当差的打扮，那显然就是江湖中人了。但他们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记号或者标志，可以让人迅速地认出他们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因为他们知道，江湖中人太过险恶，只要你有任何明显的标记符号被他们知道了，厉害的甚至以你的名义犯案，然后再嫁祸给你，你于是就又平添了许多新的仇人要对付，岂不麻烦？

当然，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只不过这个队伍，他们要相对谨慎些而已。

他们一面策马奔驰，穿过一排排枝叶茂盛的大树，其中靠向侧面的一人早手持短刀，白光一闪，在树身上留下一道不深也不浅的痕迹，作为指路的记号。原来他们连夜赶来，昨晚甚至冒雨前进，直到半个时辰以前，才总算接近了半山腰。一路上他们都有留下些记号，因为这地方实在是太难行了，如果没有树身上这些刀痕作为指标，只怕神仙也要迷路。

这时晨光熹微，清风一阵阵地吹来，嫩绿的叶子簌簌地在风中摇曳。

一标人马迅疾飞驰，穿过笼罩在四周的薄雾。其中一人尖嘴猴腮的，忍不住又问那领头的道：“头儿，那个人肯定在这儿么？”前面领头的国字脸，络腮胡，面色有些憔悴，黑眼圈很重，跟他后面的弟兄们一样，想必是这些日子累的。这时有些紧张，心情也烦，听这个总是多嘴的又问这个问题，不由得大怒，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怎么知道！”他身后三十余人都吓得不敢出声，那问话的瘦子更是浑身颤抖了起来。

领头的咬牙切齿，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之所以忧心忡忡、焦躁不安，因为这次来的半路上，他突然发觉了点什么，令他感到不对劲。好像这次的行程，早就已经泄露了，而且自己已经掉进了这么一个圈套，进入了一个更大的局里面，以至于如今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他还没有把这个奇怪的想法告诉他的弟兄们，因为如今这都还只是他的一点疑惑和猜测而已，不一定真的就会那么恐怖。而如果他跟他们说了出来，那队伍势必要人心大乱，这次的行动也就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他已经想好了，这次，不管成不成，都是他余飞龙的最后一次，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他余飞龙是为了报答对他有恩的掌门人，并且在自己的面前摆着极大的利益为报酬，所以犹豫再三之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接了这么一单危险的任务。

他余飞龙，江湖人称“屠龙飞虎”，是青州旗下虎刀门四大领头之首，地位和武功仅次于掌门人“兽中之王”。余飞龙一把屠龙刀，早已使到了化境，达到了人刀合一的程度。虽然还未曾屠过龙，但是却杀过很多人。很多甚至是不该杀的人。

他余飞龙在江湖中混了已经有三十多年，杀人无数，真正遇上的可以匹敌自己的对手有几个，他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掌门人当然是其中之一，而且武功还略高于自己一些。而虎刀门四大领头的另外两个，一个是排老二的“啸天虎”朱茂年，一个是排老三的“风随虎”吕冲，功力跟自己旗鼓相当，但应该还是略输一筹。只不过，自己跟他们是好兄弟，比武都是点到为止，也不曾像跟敌人一样拼命，所以各自的真实水平究竟如何，也都不好说。

但这次不同的是，余飞龙明知自己要找的是一个武功远高于自己的人，而且掌门人的意思是，要自己杀了他。就算杀不了他，也得拿到那件东西，那件紧随在他身边的东西。

余飞龙这番是真为难了。掌门人要自己杀的那个人，早就听说他已经退隐江湖了，也可能早都已经不在人世了，怎么这时候突然又提起这个人来？他如今是死是活，江湖中人都难以知晓，掌门人如何不但知道他还活着，而且就连此人的所在之地都知道？

这也就算了。可最让余飞龙吃惊的是，掌门人这番执意要派自己去！虽然他余飞龙对自己的武功还是有信心的，但面对自己要杀的这个人，这个十几年前就已经无敌于天下的人，他有些胆怯了。

然而，掌门人却答应了自己一件事。如果这次，自己将任务办成了，那么掌门人的位置，就传给自己。因为掌门人说，他老了，钱也赚够了，想要收手了。他说他早就想将掌门人的位置传给余飞龙。现在时候已经到了，虎刀门四大领头之首是余飞龙，虎刀门中武功仅次于自己、算得上是第一的是余飞龙，为虎刀门几十年来办事办的最多、最辛苦的是余飞龙，总体功劳最大的也是余飞龙，而最重要的是，最孝顺自己这个掌门人的，也是他余飞龙。

自己这个掌门人，又偏偏没孩子，除了四大领头排老四的那个没什么本事的，众所周知，是掌门人的一个远房亲戚，走后门儿上来的，掌门人也不喜欢他，给亲戚点面子才提拔的。真要论亲，他余飞龙跟的时间长，跟掌门人还更亲呢！那么，继承虎刀门掌门人位置的，舍余飞龙其谁？

这就是他余飞龙此次下定决心要来的原因。而且他知道，掌门人就是为了给自己这个机会，才派自己来的。否则又为什么不派别人来呢？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余飞龙要来杀的这个人，是否真的还存在，都难说。也可能，就是掌门人胡诌的，让自己逢场作戏，给诸位门人做个样子，好顺理成章地继承掌门的位置。并且可以宣称，自己杀了一个那么厉害的人物。而自己身后的三十余人，这些最可靠的弟兄们，都可以作证。至于自己究竟杀没杀，甚至遇没遇到那个人，谁又会知道？

但是，他余飞龙，就喜欢来真的，不喜欢作秀。所以，他来了。

然而，他在来的半路上，突然就感到不对劲了。怎么好像有人跟踪？好像有人盯着自己？也许是因为三十多人的队伍，太过引人注目？不对！好像那些不是一般的人，而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怎么会盯上了我们？难道这次的行动，已经泄露了？这些人到底是谁？

余飞龙于是一路之上担惊受怕，觉得这件事好像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难道那些人知道我们要来？他于是稍微提醒了一下那三十余人，叫他们注意，他们也有些害怕，也开始警惕了起来，但他们想的还是没有他余飞龙这个做领头的多，因为他们毕竟没自己聪明谨慎。

一路上，他们只要经过那些人多的地方，就下马步行，不敢骑马，怕被人注意到。过了不知几个城镇州县，去了不知几家客店饭馆，这日终于来到了这个目的地。

这是个偏僻的地方，这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这更是一个地广人稀的地方。别说县官了，就是住在这里的人都不多。虽然不是“闹里有钱”，却可以“静处安身”，倒真是个清净的所在。

余飞龙一行人在距离山脚下二三十里处，便已经看不到什么人了。这个地方仿佛是被抛弃的一座空城。只有一两家饭馆还开着，但看样子也即将倒闭了。他们一行人饱食了一顿面条，付了账，问清了路，就驰马赶到了山脚下。

放眼望去，尽是悬崖峭壁，峰峦叠嶂，山势巍峨崚嶒，怪石嶙峋，点满了奇花异卉，参天大树，一片苍翠碧绿，绵延数百里之长，直通天际。

余飞龙知道自己方向是对的，于是快马加鞭，跟着三十余人进了深山，顺着斜坡而上，向前直冲。他突然感到有点兴奋，还真想亲眼见见这个他要杀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夜间他们就遇到了雨，不过也只是小雨，不打紧，于是继续赶路，清晨时分，也就是现在，他们身上的衣服也半干了，总算是出了密林，处在了半山腰附近。

当时余飞龙就注意观察了，好像确实没有人跟踪。就算一开始有，后来也被自己给甩掉了。

此刻，天色微亮，余飞龙三十余人骑在马上，眼前是蒙蒙的雾，有些看不清楚景象。他们的四周开阔了许多，有茂密的树丛，也都是湿漉漉的。前面还是曲里拐弯的山坡，道路很是崎岖。仰头一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陡峭的山崖，掩映在薄雾和枝叶之间。

其中那尖嘴猴腮的又忍不住问：“头儿，咋办儿啊？”余飞龙道：“继续走。”另一个道：“有些看不清路。”余飞龙道：“能看见一点就行了。”那瘦子颤道：“会不会有危险啊？”另一个粗犷的朝他喝道：“李二仔！你怕死可以不要来啊！”另一个小子欣喜道：“咱大哥马上就要当掌门人了……”

话未说完，空气里瞬即传来一声：“只怕未必！”

瞬间破空声响起，咻咻咻、嗖嗖嗖之声相互交杂，不知从何处而来，顷刻间已经穿过雾霭，带着锋利的寒气极速逼近。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所有人都呆住了，可刹那间，余飞龙早反应了过来，大喊一声：“快躲开！”

他身后的三十余人毕竟也都是武功高手，也都立即反应了过来，在慌乱的喧哗中，都连忙抽刀的抽刀，躲闪的躲闪，挡格的挡格，避开的避开，“呛啷”“呼呼”“叮当”“唰唰”的声音响成一片，还夹杂着“哎呀”的惊呼，“啊！”的惨叫，显然有人已经中了暗器，倒在了湿漉漉的泥泞山道上。

余飞龙早抽出腰间的屠龙宝刀，寒光闪动，使了一招“龙飞凤舞”，宝刀在看不清景象的雾气中迅疾地四面回旋，叮当叮当乱响，击落了一大片的飞镖袖箭。但四面八方射来的暗器仍是连绵不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余飞龙大怒，喝道：“妈了个巴子的，小人！”迅疾从腰带上抽出几把锋利的小刀，朝四周暗器传来之处飞掷而去。听得“啊！”的几声惨叫，茂密的枝叶之间登即掉下几个人来，死在了潮湿的草地上。

余飞龙大喝一声：“给老子出来！”他身后三十余人已经死去了三四个人，受伤在地的有十来个。四周环顾，雾霭不但没有散去，反倒更浓了。白茫茫的一片，在眼前飘浮着，景象一片模糊。

余飞龙突然“啊”的一声，感到手臂上一阵刺痛。原来刚才一个暗器划过了他皮肤的表面，现在流出的血已经呈深紫色的了。后面受伤的弟兄们喊道：“大哥，暗器上面有剧毒！”

这时，空气里传来一连声的狂笑，道：“余飞龙，你死到临头了！”余飞龙听着这个声音，很是耳熟，但又听不出来究竟是谁。显然说话的人又想说话，又怕被他给认出来，所以故意压低了声音去说。

余飞龙脑袋开始发晕了，手也有点抖，道：“小子，算什么英雄好汉？用暗器伤人！”那人哈哈大笑，用无赖的语气道：“老子就是个小人，你能拿我怎么着？我打不过你，所以用暗器，还突然袭击！我还怕你不死，所以上面还涂了剧毒，你能怎么着啊？！”余飞龙的小弟们大怒，骂道：“你个卑鄙小人，有种出来单打独斗！”

那人道：“单打独斗，我打不过你们大哥！但是使坏，你们大哥比不过我！”余飞龙咬牙道：“小子，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那人用无赖的声音道：“我是谁啊？”余飞龙狠狠地道：“我不希望你是我想到的那个人！”那人叫道：“你想到了谁！”余飞龙道：“我的兄弟。”那人不出声了。

余飞龙的弟兄们叫道：“大哥，兄弟们中毒了，还有的已经没了，我们要报仇！”余飞龙恨恨地道：“就算从前是兄弟，今后也不再是了！”大叫一声：“给我上，兄弟们！速战速决！”

他身后的小弟们也都各自持刀，有的是大钢刀，有的是快刀，有的是匕首等锋利的小刀，都身形矫健，一晃眼间，从马背上、草地上一齐跃身而上，朝刚才暗器射来的地方扑去，乱刀砍将来，树丛、树枝间，登时传来一连串的惨呼，紧接着就是兵刃相交之声，双方一齐打了起来，从明打到暗，又从暗打到明，在雾霭之间穿梭，叮叮当当的四周到处乱响。

余飞龙知道时间不多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也顾不得从前的感情了，于是手握屠龙刀，踏着长靴的双脚在马镫上一蹬，整个人向上一跃，早扑到了刚才那人的声音传来之处。屠龙刀飞起，直砍向浓密的枝叶之间。砍到之处，竟是坚硬的刀刃，“当”的一声，双刃相交，刀锋颤抖，不觉手腕一麻，中毒的伤口处一痛，险些站立不稳。

余飞龙连忙回转身，避开树叶中戳来的一招，施展轻功，双脚踏在树梢，手持屠龙刀，向树叶中猛地一劈，接连砍断了几根树枝，落叶满天飞洒，雨水四溅。

躲在树里面那人虽自称打不过余飞龙，但他武功却同样很高，接连接了余飞龙几招猛烈的攻势，并且身在暗处，透过枝叶之间的缝隙，能清楚看见余飞龙的身形和方位。而余飞龙却得凭听觉先察觉到树中出刀的位置，否则刀一来，防不胜防。

这时浓雾渐散，雾气又转为轻薄，景象稍微分明了一些。双方乱斗了一阵，山坡上早已死伤成群。余飞龙的小弟们，有的打着打着，逐渐发现了真相。原来对方竟也都是虎刀门的自己人！

自己人？！自己人打自己人？！

他们有的顿时一怔，手上的攻势一停，就被对方这个“自己人”乱刀砍死。这些人可没把他们当自己人！

余飞龙大叫：“兄弟们不要停止攻势！这些王八蛋要置我们于死地！我知道他们领头的是谁！”说着，大喝一声，身形凌空，使出一招“屠龙之技”，围着大树的枝叶一刀划过，“啪”的一声炸裂，万片树叶炸开，到处纷飞，里面一声惨叫，铁器猛烈相撞，“当啷啷！”的一声巨响，树中那人急忙顺势冲出大树，展开轻功，从后侧直飞了下来，到地面踉踉跄跄了好几步，才总算站稳。

余飞龙也跃回地面，朝那人定睛一看，竟赫然是自己的同门师兄弟，虎刀门四大领头之一，排行老三的“风随虎”吕冲！

只见那吕冲四十来岁左右，身形瘦小，相貌猥琐，下巴颏还留了一小撮稀疏的胡须，身上衣着褴褛，显得很邋遢，这会儿又被打得狼狈不堪，更是让人望而生厌。

他现在的眼神中有点心虚了，不像刚才那么不可一世、狂妄自大。但他依然感到愤恨，怒目盯着余飞龙，恨不得把他吃了。

余飞龙淡淡地道：“谁派你来的？”吕冲叫道：“没人派我来！就是老子要杀了你！”余飞龙道：“好个狗东西，我他妈的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吕冲叫道：“老子愿意！”余飞龙道：“你这种相貌丑陋，内心还恶毒的人，哪一个女人会喜欢你？难怪你老婆不要你！”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吕冲，因为这是他一直以来愤怒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他老婆因为当初嫌他丑，嫌他脏，整个人还猥琐不堪，而且最主要的是，嫌他穷，没有钱，所以就天天嘲笑他，侮辱他，虽然他一直对他老婆很好。他老婆于是变本加厉，出去找了别的男人，还回家告诉他，她就这么着了，你怎么着？他吕冲感到尊严被践踏了，有一天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把他老婆给杀了。之后又不敢去自首，于是就去混迹江湖了。

吕冲这会儿冷笑道：“余飞龙，我知道你想激怒我，让我把实话都说出来。我偏不！你只需要知道，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余飞龙道：“你当我不知道？你这次来杀我，还不是为了跟我争掌门人的位置。”吕冲道：“我还真就不是。”余飞龙道：“那你是为了什么？”吕冲道：“为了挽回尊严！”

余飞龙喝道：“你自己他妈的活成了窝囊废，难道怪我？！”吕冲狂叫道：“我窝不窝囊不需要你来说！”余飞龙喊道：“那你跟我有什么仇！”吕冲狂叫道：“你当时把我打败了！那年，比武的时候！你打赢了！我输了！你当时为什么要来扶我！”余飞龙道：“我扶你了吗？我扶你怎么了？难道你还要我打你吗？！”吕冲狂叫道：“你可以打我！你还可以笑我！你甚至可以侮辱我！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干吗要来扶我！”余飞龙无语了。吕冲还在狂叫：“你扶了我，你就比我高尚吗！这是对我最大的侮辱！当时所有人都看着，觉得我吕冲比你卑微！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叫着他就哭了。余飞龙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吕冲狂叫道：“晚了！我今天就要杀了你！”余飞龙大怒，喝道：“你他妈的能杀得了我吗？！”吕冲道：“我一个人杀不了，可是我们两个人呢？”余飞龙道：“什么两个人？还有一个在哪儿啊？”

一个粗壮的声音登时传了来：“在这儿！”这个声音中气非常足，非常洪亮，回荡在山间。内劲应该说是非常地厉害。而余飞龙也立即听出来了，这个声音究竟是谁。

只见一个身强体壮、相貌魁梧、又高又胖的虬髯大汉，领着身后十余人，从山坡左侧的丛林里走了出来。

余飞龙果然没有猜错，此人竟又是虎刀门的四大领头之一，排行老二的“啸天虎”朱茂年。

吕冲道：“余飞龙，你刚才说，我是为了掌门人的位置才要杀你，这不对。我是因为受了你的侮辱！可有一个人，却实实在在的是为了这个掌门人的位置，所以才要杀你，那就是我们的朱师兄！”

朱茂年粗声粗气地道：“废话少说，干就是了！”余飞龙道：“且慢！朱师弟，你武功不在我之下，掌门人本该你来做。我们三人同门师兄弟一场，何必为了一个虚名，拼得个你死我活呢？”吕冲喝道：“你放屁！什么叫虚名啊，啊？！那是权力！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屁话吧，啊？！”余飞龙大怒，喝道：“你给我闭嘴！王八蛋！”吕冲大叫：“你才闭嘴！你自己放不下名利，硬要争掌门人的位置，现在来虚情假意、装腔作势做什么？！你他妈的虚伪不虚伪！你当时为什么要扶我！”余飞龙怒吼：“我当时就该一刀砍了你！”吕冲狂叫：“你现在也还来得及！”余飞龙喊道：“王八蛋！”朱茂年喝道：“一起上！”

余飞龙叫道：“等等！”朱茂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余飞龙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提前埋伏好的。”朱茂年道：“你快死了，告诉你也无妨。你的小弟当中，有人给我通风报信。”余飞龙道：“谁？”朱茂年道：“你想知道吗？”余飞龙道：“想。”朱茂年道：“好，那我就告诉你。”指了指他余飞龙身后的一个人，道：“就是他了。”

余飞龙转身一看，竟赫然是那爱多嘴的、尖嘴猴腮的瘦子，李二仔！余飞龙这番大吃一惊，难以置信，道：“是你？”那李二仔吓得浑身颤抖，垂下了头，等于说是默认了。余飞龙道：“你怎么通风报信的？”朱茂年道：“就是你自己出的主意，路上留下记号。他将计就计，让我们一路跟踪，昨天夜里知道了你们在山里的去向，大道只有那一条，直通半山腰。所以我们连夜赶路，在密林的尽头处提前埋伏。”

余飞龙大怒，喝道：“李二仔！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出卖我！”李二仔浑身颤抖，吓得直往后退。余飞龙道：“李二仔，你一直就是内奸？”朱茂年道：“他从前一直都是你的人，不是内奸。”余飞龙道：“那这次呢？”朱茂年道：“这次，他被我提前收买了。”余飞龙道：“为什么你要收买的是他，而不是别人？”朱茂年道：“两个原因。第一，你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是内奸，因为他那德性不像。第二，我一看他那德性，就像是那种会被我给收买的人。所以，我当时一眼就看中了他。”余飞龙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收买他的？”朱茂年道：“钱。”余飞龙道：“我也有给他钱。”朱茂年道：“我给的更多一点。”余飞龙听了点头道：“好，这就是人。”

吕冲道：“余飞龙，你话说够了吗？你该死了。”余飞龙道：“老子话是说够了，但该不该死，还由不得你说！”说着，早挥起手中屠龙刀，一个转身，直接一刀劈死李二仔，血溅当场。众人大吃一惊，有些手足无措，余飞龙早回转身，盯着朱茂年、吕冲两个目瞪口呆的嘴脸，说了声：“弟兄们，给我杀！”登时喧哗又起，三路人马的小弟们混战成一团，互相残杀。

余飞龙突然感到中毒已深，手臂逐渐麻痹，浑身颤抖，脑袋作痛，有些踉踉跄跄了。朱茂年见了，说道：“吕老弟，他就交给你了。你对付他，绰绰有余。”吕冲狞笑道：“师哥，交给我。”手持快刀，向余飞龙慢慢走去。

这时天色已明，雾霭散去，草木上露水已干，阳光明媚。

吕冲大喝一声，手中快刀在日光下白光乱闪，整个人迅速飞奔而来，跃起身，乱刀快如闪电，将余飞龙从头到脚笼罩在刀光之中，招招都可致命。余飞龙迅疾挥刀挡格，叮当乱响，手臂越来越痛，几乎抵挡不住。

吕冲一面狂笑，趁势向前推进，回旋手中快刀，转成一个个光圈，刀光、白光、日光、闪光，都是光！这招唤作“风起云涌”。余飞龙退无可退，连忙使了一招“如虎添翼”，屠龙宝刀跟着四面回旋，挡格无数光影，然后展开轻功，一跃而上，以居高临下之势，朝吕冲猛然扑了过来，“噗”的一声，直接刺中吕冲心脏。

吕冲猝不及防，还没有来得及收招，快刀在外，不及收回挡格，竟然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毙命。

余飞龙抽出屠龙刀，看向朱茂年，道：“该我们两了。”朱茂年淡淡地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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