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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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杨存礼在宿舍的座位上收拾书包，她其实已经收得差不多了，但她手上的动作却一直没停。

梁枣一边听着舍友的动静，一边机械地刷着手机，想要等舍友先走。

如果此时她起身先走的话，舍友可能会觉得她太过冷漠了，但如果让她开口邀请，且不说她能不能说出口，光是想想跟这位几乎可以说是陌生人的新舍友一起走四层楼梯她就头皮发麻了。

我根本没有话可以跟她聊！

而且下楼后还有找自行车的问题，我们自行车可能隔的很远，还可能被旁边的车卡住要拽半天才拽的出来，如果这样我该怎么办？

我等她倒是没问题，但如果隔得远我找不到她怎么办？那我是自己走还是等，等到快迟到再走也不是不行，骑快一点就行了，就是怕她也因为找不到我在等我或者说她并不认为一起下楼就要肩并肩地骑过去，看到我在等她可能会觉得尴尬，而且……如果一起到教室，那下课后不就得一起吃饭了吗？

如果我先排到队那我要先去占座位还是站在旁边等她，如果选第一个，我回头找不见她了怎么办，如果选第二个，会不会看上去很傻，如果我先吃完，那……

梁枣想得手指发凉，更加坚定了还是自己走比较好，她通过镜子瞄了一眼杨存礼，对方正抱着书包有条不紊地收着东西。

可能她也想等我先走……这样的念头从脑海中划过后，梁枣决定去趟厕所，这样就有充分的理由不等我了吧。

低着头的杨存礼听到了厕所门关上的声音，她明白这是离开宿舍最好的时机。

即使她已经下定决心跟大学舍友的关系好一点，好到她可以在组队的时候不被剩到最后一个，好到她在家人问起的时候说：她在学校有一个关系好的朋友，但杨存礼还是松了口气。

要迟到了，明天吧。她这么说服自己，结束了为期一天的交友说辞彩排。

听到关门声的梁枣松了口气，连忙从厕所里出来，背上书包从里宿舍比较远的楼梯口下了楼。

梁枣到教室的时候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她站在最后一排开始在阶梯教室里寻找一个合适的座位——倒数三排到倒数六排，左右两格都没有人的座位。

她来的有点晚，这样的座位几乎已经没有了，在教室最后面站了一分钟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勉强达标的座位，倒数五排的最右边还有一个空位，但如果她坐那，那么她和她的舍友之间就只有一个座位的间隙了。

梁枣抬起头看了眼走廊正在死命把包子往嘴里塞的同学，又看了眼晃动的树枝，在离上课还有两分钟时终于迈开了腿。

杨存礼知道自己旁边的旁边有一个人坐了下来，也用余光确认了这是她的舍友，但她没有转头，而是随着上课铃的响起看向了黑板。

我得挑一个好时机发现她并且跟她打个招呼，下课，对，中间下课的时候装作我要出去上厕所。杨存礼开始想下一个问题——自己要怎么说？

你好？能让我出去一下吗？

不行，这太冷漠太僵硬了。

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你。

好假，而且有点太正式了。

……怎么办？

理论上来说我坐下来的时候应该要和她打个招呼的，挥挥手说个嗨什么的，但我没有，现在已经晚了。梁枣绷着身子看着桌上摊开的书。

算了吧，现在再说显得好假啊。但如果一直不说，她一会突然发现我了或者课间她要出去怎么办？她会不会觉得我懒得理她？我没有……想起了什么的梁枣抿了下嘴。

“我们中间不下课了，给大家提早十分钟放学。”快到课间时，老师说道。

杨存礼找的好时机消失了，又或者说，推迟了，虽然不算什么好事，但逃避的心理还是让她挺开心的。

“3，7，9，10，15……还有哪题来着？”临近下课，趁着老师布置作业，杨存礼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妙的机会，微微偏头问道。

“”确认杨存礼在跟自己说话后，梁枣答到。

“谢谢。”

一问一答过后，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下课后怎么办？我在外面肯定是要先起身的，但我要等她吗？万一她没有跟我一起走的意思直接走开了怎么办？又发现了新的问题的梁枣再一次头皮发麻。

可惜这一次，她没有时间想好对策了，下课铃准时响起，教室瞬间充满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着阶梯教室的座椅一个个翻起，梁枣连忙把书包背到肩上站了起来，无论这个时机是否妥当，她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站在座位旁她现在面临第二个问题，要不要等杨存礼？

杨存礼在下课铃响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东西一点没收，连忙低下头迅速收着东西。

或许我又放过了一个机会，发现旁边座位空了的她想。

如果她觉得我会等她，抬头没看到人会不会失望？我已经装作没看见她一次了……但如果她直接从我身边走过去怎么办，站在杨存礼侧后方的梁枣还在纠结，我拿着手机站远一点吧，不要让意图这么明显，没看到就没看到，不想理我就不想理我吧，至少我没让人伤心。梁枣向后退了几步低下头打开手机，群里助教发了个群公告，上面是刚刚布置的作业题号。

没什么好看的，她抬了下头，跟杨存礼对上了眼。

“走吗？”她问。

“走吧。”梁枣说。

两人沉默地走在嘈杂的走廊，杨存礼觉得自己草率了，梁枣也有些后悔。

我得说点什么，杨存礼想。

我得先搞清楚她车停在哪，梁枣想。

她担心的第一个问题出现了。

我要什么时候问呢？等到一楼会不会太晚了？问了之后，如果不在一个地方我是直接说拜拜呢，还是再走一段到下一个岔路的呢？如果在……梁枣想到一半的时候，杨存礼开口了。

“你车停哪啊？”这是现在这个情况下最合适说的话了吧？就算这次没停在一起，知道她停在哪，下次我可以停在那附近，那样可能就有机会可以多走一段了吧？她紧张地等待回复。

完了。梁枣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自行车的位置，更重要的是，此时在教学楼内，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该怎么走到停车的位置。

“我骑共享单车来的。”她们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梁枣说。

“这样啊。”梁枣跟着杨存礼拐过第一个弯后，杨存礼意识到，她们大概是要一起去食堂了。

学校里的共享单车到处都是，梁枣趁杨存礼拿车钥匙开锁的时候在找到离她最近的一辆共享单车迅速扫码。

页面转了很久也没有转出来，梁枣着急地看了眼杨存礼的进度，徒劳地把通知栏拉上拉下。

梁枣的妈妈是个性子非常急的人，从小到大，如果没在说好的时间出现或者准备好，哪怕只有一分钟，妈妈的脸也会一下子冷下来，这种情况下，接下来的所有安排都会让梁枣如坐针毡。所以她非常害怕别人因为自己的过错生气，也非常不想让别人等自己。

梁枣发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手指也越来越僵硬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个破手机。她焦急地看着手机屏幕，突然发现右上角显示的信号只有一格，这里离教学楼太远了？

她连忙把关掉，转圈的界面紧接着跳出提示让她重新扫码。

咚咚咚。

咚咚咚。

梁枣被自己的心跳震得发昏，她甚至不敢再去看杨存礼进行到哪一步了，周围的一切动静都被她的心跳盖过了。

她已经弄好了吗？这么久了她肯定已经开好锁好了吧？她会直接走吗？就算没有，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到时候到食堂人肯定很多，肯定要排很久，到时候吃完饭回宿舍宿舍楼下也没几个空着的停车位了，都是我害的。我在干什么？我怎么这么磨蹭？我怎么这么没用？我为什么要撒谎？

杨存礼开好锁后看了梁枣一眼，她正皱着眉在手机手机上点来点去，开锁声也还没响起，看上去还没好的样子。

杨存礼直起身，把书包放在车座上，侧对着梁枣从书包里翻出钱包，将自行车的钥匙扣到上面，又像发现了什么问题似的，把里面插着的身份证，医保卡，银行卡都拔出来重新插了一遍。

在她准备开始第三遍的时候，开锁的声音传来，她合上了钱包把它放回书包里。

成功开锁把车推到路上的梁枣终于鼓起勇气看向杨存礼，看到对方正把脚蹬踢上去后，她一下子松了口气，在和对方对上视线确认对方看到自己后手脚发软地骑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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