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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忽然停顿了，原本热闹的氛围在此刻也像被按下暂停键一般。程闻声俯身调试设备，清秀的眉骨微微皱起。手脚却麻利的重新调好设备，音乐很快就再次响起，换成了下一首。只停下了几秒的音乐并没有影响的大家的心情，声音再响起时人们又再次跳到了节奏里。
“哎——我说，店长您这老到上个世纪的音响什么时候能换一个新的？这个月坏几回了？”程闻声撩起垂落到额前的长发，直起身子朝店长大喊道。
“我这不是节约……”
“妈呀！”店长话还没说完就被程闻声的叫声打断了。好在音乐声和氛围足够嗨，才掩盖了这突围的叫声。
当店长火速赶往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员工和一个身穿高中校服的乖宝宝的“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让未成年人进来了？店长大人赚这个钱良心还好吗？”程闻声刚直起身看到的便是一张大脸怼在面前。她这人什么都好，但是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经吓。
对于一张再漂亮清纯的脸蛋，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直怼面前还是给吓了一大跳。
店长站在一旁此刻也一头雾水，虽然她这人有点小贪财但是对于不该赚的钱是真的一分不赚。原本带着看笑话的表情现在也渐渐严肃起来。“我问问安保这怎么回事？”
听到要问安保，温良此刻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着急的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是成年人。” 她的声音很软，也因此显得更加没有说服力。程闻声带有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看，她的面色早已恢复了往常的高冷，不笑时看着更是不近人意。温良有点害怕，在自幼在密不通风的牢笼里长大的她。虽然会偷偷背着父母偶尔叛逆一两回，但那个看似细软的“绳子”早已将从骨子里她束缚住了。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可以称之为酒吧的地方吗？感觉又不太像？竟然也是给正在应酬的父亲送遗落在家的文件，尴尬的却是在进门的那一刻找不到房号。在场内环视了一圈才勉强找到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人。
谁知道刚开口就被对方吓到再次紧张起来，心像是被悬挂起来。
程闻声并不惊讶，她会进来。或者说，在音乐停下来的那一刻她就看见温良进场了。这个带着学生稚气的人，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程闻声的目光始终跟在她身上，却在俯身修理设备时，没注意人不见了。
内心还有点惋惜，刚刚叹了口气。对方却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侧，将她吓了一跳。
温良看对方两人都没有反应，内心却更加的紧张。“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我……我可以给你们看身份证的出生日期。”她抬起眼眸，漆黑的眼珠子被灯光照的很亮。小心翼翼的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两人。
见对面的人没有反应，以为是默认了。温良翻找自己的校服口袋和书包，却怎么有没有找到。程闻声对面前的这个小朋友产生了很大的兴趣，眼神带上了些许挑逗。温良抬起头看她，内心的不安再次如潮水般喷涌而上，看起来要急哭了。
程闻声这时才想开口作罢，毕竟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进来需要提前检查身份证信息。
“要不……”
“等等，我有电子身份证。”程闻声刚想说话就被打断了，温良想起有电子版的时，便快速的打开了。将手机转过去给对方看时还不忘了将号码挡住。
还挺有防备心的，看起来不像个傻小孩啊。程闻声饶有兴趣的挑挑眉毛。
店长看这没她什么事时，便拍拍程闻声的肩膀示意她先去忙其他事了。程闻声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知道这一次这种乖宝宝在程闻声的新鲜感里能持续多久，店长无奈感慨道，她之前有交往过这样的类型吗？没有吧？果然年纪大了就喜欢找找年轻的刺激。
音乐依旧是震耳欲聋的声响，温良在她旁边小声问路。因为音乐的关系，程闻声甚至听不太清，只好凑近，将耳朵微微侧着她。程闻声的耳朵上打了很多耳钉，各种细长的链子，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音，在绚烂的灯光下耳钉上的珠宝显得更加闪闪发光。
就和她的人一样。温良心想。
“你的耳钉真漂亮，和你一样闪闪发光。”话刚说问，她就愣住了，明明在心里想的。但是怎么就说说出了口，仅仅一秒，她的脸上开始爆红，像是要在满园春色的园子里百花齐放，争做最艳丽的那朵一样。
程闻声抬眼和她对视，平静的回复道：“谢谢。”
常常有人这么夸赞她，这样的话早已被她听了不下百遍。
好冷淡，温良被她的反应搞的有点失落。又在她耳边问了一遍路。
听清楚地址的程闻声并没有着急告诉她，而是再次蹙紧眉头，抿唇。温良说的地方是不同于一楼的地方，一般是svlp的房号。但是去那里的人基本都不是什么好交易，虽然一晚上有可能会暴富。她严肃的看着温良，对方被她看着心里发毛。
温良脚上穿着巴黎世家的鞋子，手表是很常见的卡西欧，书包也是更大众的虽然都是学生间常见的牌子，但是应该也不会太差钱。
为什么会去那里呢？
是因为觉得不够吗？
温良看程闻声迟迟没有开口，还因为对方也不知道。便开口说道：“那个，如果你不知道的话，我再问问其他人吧？”
“你去那里干嘛？”两人刚好同时开口，原本不想多管闲事的程闻声却还是不想她误入歧途，出声询问了。温良被问的有些懵，呆呆回答：“跟我爸送文件。”
程闻声想阻止，常常有人为了防止别人抓到把柄，就会伪装或者说谎。可看着温良呆滞的样子保不免给人骗了。可内心却又让她别多管闲事，之前那么多人呢？她不也照样没理会过吗？怎么到温良这里就开始了呢？
内心的天平不知该往哪边妥协，在犹豫与权衡的中。一道电话铃响起了，程闻声决定不再说话，她默默看着温良接起电话，即使是再打的音乐也没能阻挡对面询问的怒火。
看着温良朝那边走去的背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内心竟然对一个陌生人颤抖起来，就这么一点一点？
融入黑暗中，直到消失在自己目光中的片刻。
温良这边刚找到路，回昧着刚刚和程闻声发生的一切，面色有点微微发红。
一个超级大美人哎还和自己说话了，就是人看着怪怪的？
刚刚接到父亲的电话，被劈头盖脸的质问了一番。父亲问她怎么进来了，这种地方学坏了怎么办，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要检点一点。温良被骂心里也开始委屈，她进来了当然是因为她一直给父亲发消息，没回。打电话也没接，怕父亲喝多了又急着要文件。妈妈那边还催她送完赶紧回家，别在外面贪玩。
就这样了，她哪还有时间玩。
这么想着，温良不由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大厅那边。没想到，这么一回头，发现程闻声也刚好在看这她这边。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如同电丝摩擦出的丝丝火力。灯光闪烁、热闹非凡的大厅和这安静漆黑的长廊，程闻声就这么站着。
站在高台上俯望着她，那一刻她真的好耀眼，不止于耳钉了。温良心想，于这一刻她内心也在向往着那种自由，不止于在漂亮笼子里的自由。温良回过头继续往前走，直到融入黑暗里。
人们的内心总是好奇怪，明明在有机会时犹豫不决的做出了选择，却又在事后追悔莫及。
程闻声就是这样，以前是，现在也是。看着温良消失，她忽然觉得后悔是不是刚刚就应该说清楚呢？
可是……
又有什么可是呢？人这一辈子要选择的东西总是很多，大多数人都是选择自己利益的一方。
趋利避害就是这个道理。
温良找到父亲的房号，打开微信找到备注父亲的那一栏将到了的信息发送出去。
她在门口默默等待着，这一次父亲很快就出来了。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让温良赶紧回家，高考来临，学业紧张。温良乖巧应下，再次路过大厅的时候，她特意找了一下程闻声。可惜没有看到她在哪，心中略感遗憾。
程闻声却还在不停往那边望着，想看看那个身影什么时候出来？是否和她说的一样只是送文件，不过谁应酬会选这种地方？
“别看了，人家小姑娘刚刚出去了。”店长看她不停转头找之前那个女孩的身影，走过去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
“走了？”程闻声疑惑道“什么时候？”明明自己一直在注意那边的动静，什么时候走的，该不会店长为了她好好工作哄她玩呢？
“刚刚”店长朝门外努了努下巴。
程闻声飞快跳下阶梯，拿起旁边的物品，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出去抽根烟。”店长在身后表示无奈。她这人就这样，看似什么都不在意，但是却又很在意不仅如此还非常矛盾。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内心却是单纯受骗。每每和她说到这一点时，那人还要气急败坏的大骂，你放屁，你管得着吗？
温良出去应该有一会儿了，程闻声再追出去显然不太可能。再者说了，万一别人没走远。被碰见了太尴尬了，解释不清楚。这层附近有一个后面，穿个小道就是露天的平台，因为太破了平日里没什么人，基本会堆放些杂物和垃圾。平台往下看刚好可以看见去地铁站的路口，附近的地铁站只有那一个，公交倒是比地铁发达不少。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就是告诉她，温良是坐地铁来的而不是公交。地铁去的是市中心的路，温良的打扮不差，家应该也不会买这种郊区的地方，而是更加发达的市中心。所以她赌一把，如果是这样那地铁站的路不远。这么想加快了跑着的速度。
程闻声气喘吁吁的跑到时，身体还在受重力的控制往前扑。双手划过粗粝的水泥台，巨大的摩擦力让她的双手开始隐隐犯痛。头发也跟着头部的动作往下低垂。她的心里暗暗骂着。
目光还在下面不停搜索，果真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往站口走。
一个人走在夜晚漆黑的路上，温良有点害怕。总感觉后背有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看，不由加快了步伐。晚上的风相比于白天不再那么温暖，反而从骨子里升上一股凉意。发丝轻抚过她的颈部时，温良打了一个哆嗦。当她转头确定背后没人时，才继续往前走。脚上的速度却没有减下。
程闻声目睹这一切，暗暗侥幸还好没有往上看，要不然就被发现了。她口中呼出一股白烟，迷绕着那妖艳的面庞，夜晚清凉的风吹在她身上对于刚刚疾跑过了的她无疑是舒服的。黑暗中，手机的屏幕亮了。忽然亮起的灯光让白烟的存在显得更加明显。
屏幕上面显示大姨，看了眼内容。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着，顺便给对方发去2000块钱。便熄灭了屏幕。
低头又吸了空烟，是白桃乌龙的味道，很像那个小孩的味道。
温良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她和母亲打过招呼就去洗澡。弟弟在客厅打着上周求着爸妈买的新款游戏机，好像还是限定的款式。母亲一如既往的在温良身边唠叨，无非是些学习的问题，当问道今天练琴时？温良没有回答，母亲就知道她今天肯定没有练，再看她回来的时间默认为她出去玩了。开始生气的破口大骂，温良不想回答，她将水温调烫些，任由它们从自己的头顶倾泄而下，纵使水温已经将皮肤表面烫红。好似自虐一般。
常常都是这样，虽然父母总是对自己也很好。但却也总是很严格，明明弟弟可以玩游戏，可自己却不行。她不喜欢钢琴，却还是被逼着练，为什么弟弟不用呢？可一质疑父母他们又总是很好，不怎么限制自己的花钱，给自己报最贵的班，总是买自己喜欢吃的食物……这些错觉让她陷入了挣扎。今天也是，不是她没有练琴，而是因为出去给父亲送文件了。可温良的内心知道辩解是没有用的，只是对着门外的人闷闷说了句，对不起，下次我会做好的。
要是我也可以和那个人一样，闪闪发光就好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自由自在的感觉。
眼睛里却开始湿润，泪水从面庞开始低落和水融在一起。
出来时，母亲没有发现她的反常。温良和她说，下周有家长会。母亲也只是敷衍的回答，”下周啊？下周不行我要出差。你叫爸爸去吧？”
“爸爸说他不去。”
第三名？考第三名还敢叫我去？下次没考第一都别叫我，丢死人了我去。父亲尖锐的话，刺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想到这里，那句话一直在她耳边环绕久久不散去。忽然之间，她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喘不上气。
“那你自己去吧？优优，之前都是自己去的。现在也可以不是吗？”母亲叫着她的小名，温良感觉母亲的声音好像坏掉的音响带着回音。强烈的不适涌上心头，她恍惚的点点头。不想让母亲发现异常让她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而失望，动作僵硬却快速的回房了。母亲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就低低回了一声，嗯。大致是让她学习之类的吧。
在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看着母亲和弟弟一起在玩游戏机。眼里竟也开始羡慕，对“游戏机”的羡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