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絮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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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今说什么都是虚伪。”南如苦笑道，“她现在最不愿意看见的人恐怕就是我了。”她自嘲的摇摇头，仰面又咽下一口苦酒，笑意涩然，眼角晶莹。

春日的风卸去了寒意，吹在南如的面上，她却还是觉得苦痛难耐。正如那晚的辗转反侧一般，灰暗的天际两声鸟鸣，撕破寂静。她在无边的黑夜中寻找着，却怎么也找不到边。她从梦中醒来，满头大汗，虚惊一场的同时是无尽的孤单。

南如从床上坐起，抬手点了灯，随手披了一件外衣便推门而出。屋外夜凉如水，月光静静的淌在地上，树影斑驳。南如安静的看着月亮，就这样在外面坐了一夜，像极了一个痴心的人。

晨光熹微，侍女阿悠和往常一样早起，正准备前往南如的住处当值。

隔着老远，阿悠便瞅见那宫殿外的石阶上似乎有人。“是大人？”慢慢走近，阿悠惊讶的揉揉自己的双眼，急忙脚步匆匆的赶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南如任由着阿悠将自己扶起，酸麻的双腿有些使不上劲，便委屈这侍女撑起自己的重量了。近距离的接触，阿悠心里却想着，大人可真瘦，也没什么架子，丝毫不似平日里那般位高权重之人。

由着阿悠搀扶着自己，南如这才慢慢回到房中坐下。天色已经比刚才亮了不少，又是新的一天了。

南如心中想着，盘算着一天乃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再睁开眼时，丝毫不见夜里的脆弱憔悴之感，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见大人如此模样，阿悠还是忍不住开口，“大人，我知道您心里有事，您也武功高强，但是也不能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啊。晚上又冷，您恐怕是在石阶上坐了很久吧。”

南如端起阿悠刚泡好的茶水，热腾腾的汽水扑面而来。她笑着问道：“哦？你倒说说，我心里是何事？”

“大人，阿悠跟了您这么久，虽然愚笨，但还是知道您和那位姑娘的。”不待南如开口，她又继续说道：“阿悠这就去给您送早膳来。”

南如看着阿悠急忙关门而出，笑着摇摇头，“你看，连旁人都看出来了呢。”却无人应她，只剩一杯冒着热气的新茶。

她又抿了一口，便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着。

深红暗沉的蟒袍，闪着流金，纹路精致，丝线细密，低调而不失华贵。

今日并无早朝，上午无事，她昨晚便已吩咐下去今日不接客。而今她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更是帝王面前的红人，想要巴结或者有求于她的人不在少数。

她淡笑着摇摇头，她也一样，不过都是在宦海里浮沉的人。出学宫门的那一刻，她何曾想过自己会是如今这般模样。

帝王虽已迈入知天命之年，但精力仍旧旺盛。皇子少年，正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之时。帝王前日召她入宫时，便有聘为皇子老师之意，但还未定，只是与她闲谈时顺口提起罢了。

南如又眯起眼睛，清风顺着窗台带着茶香的味道飘来，南如靠在躺椅上，嘴角抿着，缓缓睡去。

眼前是一条宽广的河流，两岸青山，郁郁葱葱，水倒映着山色，也是绿油油的。河面平静，波澜不惊，小舟停靠在岸边。

少女背着行囊，眯着眼睛向着河流尽头的方向看去，沿着这条河流，会到哪个大湖泊，亦或是大海呢？

山色空蒙，薄雾游曳于山间，日头还早。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少女很喜欢清晨山间的凉意。

阿悠站在一旁，双手叠在一起垂于身前。躺椅上的人已然进入梦乡，阿悠知道她近乎整晚未眠，亦不敢惊扰。

南如对待身边的人素来亲厚，南如入都以来，阿悠便是一直跟在她身旁侍候的，很多时候也的确比旁人胆子会大上一些。

所以此时，她便仗着胆子，仔细瞅着南如的面貌。实际上，阿悠当然已经看过好多遍，但是很少见到她的睡颜。往日里那么清冷的大人，现在却是一副安静脆弱的模样，阿悠闪过一丝心疼。她又有些好笑，叱咤风云的大人，怎么到自己这，她会感觉到脆弱呢。

阿悠瞧得仔细，在沈都呆了这么久，她亦是贯会察言观色，习惯于对细小变化的察觉。而此刻她看着大人微微翘起的嘴角，是很久没见过的轻松。可能大人在做什么好梦吧，阿悠这样想到。

睁开惺忪的双眼，喉咙有些干涩，南如撑着身子从躺椅坐起，袍子松垮的披在身上。

阿悠本就一直在旁立着，见状急忙扶大人起身，递上茶杯。南如小口的抿着。“水是之后烧开重新冲泡的，”阿悠在一旁小声补充到。

“我睡了多久？”南如起身拢了拢衣袖，长身玉立。

“刚到一个时辰。”阿悠又道：“要不您再睡会儿？”话出阿悠便觉不妥，但她知道大人也不会太在意。

“嗯，无妨。我去后院练剑，之后会出门一趟。”话毕，南如便朝屋外走去。

从风动，快剑无双。世间功夫，唯快不破。

南如自幼习武，早已成了习惯。利剑舞动是有风声的，刺破长空，又可转向，行云流水般滑向另一侧，令人捉摸不透。

院后有一片竹林，竹叶摇曳，微风阵阵。她一手收剑于身后，擦去额上的汗渍。眯着眼看着透过层层竹叶洒下的日光，南如忽然有些恍惚。

是该出去转转了，这么久的时间本早该习惯一个人生活的。

她知道阿悠已经站着看了自己许久，以前的时候那个人也喜欢看着自己练剑，带着笑意的嘴角弯弯，细碎的阳光的洒落在她的额头，睫毛会投下一层剪影。

她会拿着手帕替她仔细的擦干汗渍，有时候也会开心的搂着她的脖子要转圈圈，然后牵着她的手围着湖边散步。

“大人，阿悠给您备了水，还是温热的，没有凉透。”见大人停止了练剑，阿悠也不再傻站着。

“阿悠，你会喝酒吗？”南如接过水囊，仰面饮下两口问道。

“啊…阿悠也不知道，只是小时候跟着爹爹喝过几口，爹爹便不让我再喝，也不知道会不会。”阿悠不知道大人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只是如实说到。

南如笑笑，“那倒无妨，你待会儿收拾一下，便和我一道出门，让厨房也不必准备我俩的饭菜。”

啊？阿悠呆呆的立在原地，她啥也不懂，大人处理政务的时候也不会带着她。而且大人今天好像也没有什么安排，这是要带着自己去哪？

阿悠回过神来，竹林已无大人的踪影。算了想那么多干嘛，按照大人说的去做就行，可不能耽误了大人的时间。等会儿？她连去干什么都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收拾啊。

“诶…大人您等等阿悠喂。”阿悠撒腿跑去前院。

南如换上一身暗青色的袍子，并未系上腰带，长袍松垮的挂在身上，发髻也只是随意的挽着，她脚踏黑色金边纹丝短靴，便两手空空的出门而去，阿悠在后面脸蛋红扑扑的跟着。

沈都历来便是繁华之所，更是天子脚下、皇城之处，来来往往的多是达官贵人，哪怕是走在街上一位丝毫不起眼的人物，可能就是哪位显贵的亲戚或是名门之后。

阿悠对这些并不陌生，她自幼便在沈都市井长大，见惯了人情世态。不过跟了大人之后，走在大街上多了两分底气罢，大人对阿悠真是挺好的。

南如是个走路目不斜视的性子，不论相熟与否都会给人以淡漠的感觉，但真的相处下来，却不会给人以不适之感。

所以南如初到沈都的时候曾有着“清贵佳人”的名号，引得不少人的趋之若鹜，不过她对这些名声毫不在意，走到更高的地方后，一些称呼也都淡去。

“醉仙阁”的招牌很响亮，响亮到什么程度呢？连南如这个平日里足不出户的人都知道。

既然名中带“醉”，最出名的还是酒。

正午日头正热，南如和阿悠刚走入门内，便感觉到这室内比外头凉快了一截。立刻便有小厮迎上来，店家倒是没有因为正是人最多的时辰而对顾客照顾不周。

“替我们俩寻一僻静地，人不要太多，酒拿招牌就好。至于菜…阿悠你喜欢什么…”话音还没落，便听到清脆的女声传来：“雪里红炒鱼，冰糖肘子，葱油鲤鱼，豆沙蛋黄酥，栗子黄焖鸡，冬瓜排骨汤…”

南如笑笑。

“按她说的便是”。

“这…二位是否吃得完，小店可是不准往外带走饭菜的，还请两位见谅。”

南如挥手。

“无妨，你先带我们去坐处。”

小厮想着这二位应也不是什么缺钱之人，而大堂也的确人比较多，就算雅座卡得比较远，还是难免偶有嘈杂，便将人带去了二楼包厢。

包厢和外面得装横又有所不同，如果说外面比较得华贵，这个包厢就相对素净，有淡淡得栀子花香味弥漫在屋内。

“阿悠，你将窗户打开。”

想了一会儿，南如又问道：“是家里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如果是，那就考虑换换厨子罢。

阿悠明白是大人误会了，她将窗子打开，坐到南如对面，“不是啊大人，只是我们难得出来一趟嘛。醉仙阁的确美味，但是贵啊，阿悠这还是第一次进来呢，也多谢大人，反正大人也不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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