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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燎原-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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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电动车轮在水泥路面滑出一道粗长的青痕，车主捏住刹车，狂扭把手，这才在撞上之前把车头别了过去。
出租车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长没长眼！这么大车看不见？”
“你违章停车还有理了？”电动车主本想息事宁人，被司机的态度激怒，拧上车钥匙打算跟他理论理论。
路上的行人驻足围观，有拱火的、看热闹的，唯独没有劝架的。
不远处的高端会所前站了两个保安，见动静愈大，已经影响到车辆进出，正要过来，巨大的玻璃门内忽然走来三男两女。
为首之人穿着一身考究西装，袖口微微卷起，光从剪裁就能看出价格不菲。
保安拉开门，他率先走出来。
“今天多谢周总赏脸，那咱们说好了，后天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朝他伸出手，笑容谦逊，带着几分讨好。
一旁妆容精致的女人见状将手握住，笑靥如花：“周总喝多了，韩总别见怪，祝咱们合作愉快。”
韩总笑起来：“还是周总好福气，有赵小姐这么个漂亮能干的红颜知己。”
周承桉眉头微蹙，没说什么。
出租车挡了车道，很快就招来交警。几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目光。
“小市民就是小市民，一点小事也能吵成这样。”韩总摇摇头，朝助理一示意，后者立刻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小礼物，希望赵小姐可以收下。”
赵梦雅看了一眼，推脱道：“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一点小心意，不值几个钱，权当是交我韩江这个朋友了。”
“这……”赵梦雅看向周承桉。
“既然是韩总的心意，就别辜负了。”周承桉淡淡道。
赵梦雅唇角弯了弯，接过来后肩膀下意识朝周承桉倾斜：“那就谢谢韩总了。”
送走韩江，赵梦雅回到周承桉身边，见他一直望着路边，就问：“在看什么？”
周承桉转过头：“送走了？”
“走了。”赵梦雅叹了口气：“可算走了，穿高跟鞋累死了。”
周承桉拉开车门，赵梦雅已经自觉坐上副驾驶。不远处的纠纷已经落下帷幕，人群慢慢散开，那种古怪的感觉却萦绕不休，牵动着周承桉再次朝刚才的方向看去。
“承桉？”赵梦雅系上安全带，探身来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周承桉收回目光，俯身坐进驾驶位，恰好错过树影后那一闪而过的单薄身影。
“我呸！”司机在交警身后吐了口痰，交警看过来时立刻又换上一副笑脸。
“记得去把罚款交了。”交警撕了张罚单。
司机不肯接，从怀里掏出包烟：“我才停了几分钟，您通融通融。”
“怕罚款你干嘛违章，长个记性，下次记得别乱停车。”
“一天又白干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司机啧了一声，不情不愿接过罚单，一改刚才的谄媚嘴脸，点上支烟，将打火机连同罚单一块扔进车里。扭头看见路边站了个人，手里提着旅行袋，半个身子都隐在树影里，看不清脸，只觉得高。他吐了个烟圈，问了句：“走不走？”
那人看过来：“去平桥多少钱？”
声音出奇的哑，烟抽多了吧，司机想。
“打表。”
男人看向路上驶过的公交，似乎在掂量什么。
“公交站远着呢，等你走过去末班车都没了。”司机掸了掸烟灰，拉开车门：“走不走啊你到底？”
“走。”
司机吸完最后一口，把烟屁股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上车，关门，头也不回道：“六十。”
“什么？”男人刚关上车门，正摸安全带，闻言一愣，皱眉道：“不是说打表吗？”
“表坏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外地人？来旅游的吧，平桥我常跑，这个价已经很优惠了。”
男人攥着安全带，看上去有些犹豫。
“你要不信就下车，这个点能在这儿搭上车我算你厉害。”
四周高楼耸立，路上的车多到数不过来，和他记忆里的庆城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熟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七年，已经太久了。
男人低下头：“走吧。”
临近六月，空气里已经开始透出隐隐的燥。车窗半开，晚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司机点了支烟，随口问：“大学生？”
男人看着窗外，声音淡的仿佛没有情绪：“不是。”
“看你年纪不大，来这边旅游？旅游住平桥可不方便，那边是老城区，这两年没怎么开发，便宜是便宜，但交通不好，鱼龙混杂，乱得很。”
男人没出声，额头抵在车窗上，看着一闪而过的城南一中，眼底有什么东西迅速闪过。
“看见了吗？”司机说：“刚才那个是我们这最大的学校。别看只是个普高，前些年还出了个状元。”
男人在司机不厌其烦的介绍声中收回目光，半身向后，摇上车窗，彻底藏进霓虹照射不到的黑暗里。
出租车停在一块老旧的厂房前，司机打开车灯，朝窗外看了一眼：“开不进去了，就搁这儿下吧。微信还是支付宝？”
男人愣了愣：“什么？”
司机拿出二维码：“我问你微信还是支付宝？”
沉默片刻，男人沙哑的声音再次从后座传来：“现金行吗？”
“找不开。”
“我有零钱。”他将从伸进兜里，掏出一张五十的纸币，又从包里摸出一把硬币，搁在掌心数了数，递过去。
司机啧了一声，脸上挂了几分不耐烦：“这都什么年代了，手机支付多方便，这点零钱搁兜里我都想不起来。”
男人没做声，将剩余的钱收回去。
工厂大门锈迹斑斑，不知废弃了多少年。男人站在铁门前看了一会儿，头顶的路灯忽明忽暗，密密麻麻的飞虫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日复一日的衰败，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这竟然成了他如今唯一的慰籍。
他低下头，朝着更深处几栋亮着零星灯火的筒子楼走去。
刚迈上台阶，就听见头顶传来几声吆喝，紧接着有人推而出，一脚踹翻了什么东西，咣当一声后又归于平静。
男人停在楼道里，头顶的感应灯坏了这么多年一直没人来修，墙上写满了污言秽语，还有油漆刷上去的欠债还钱。
“咚！”
似乎有什么重物从楼上砸了下去。
“我操你大爷！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羊角风！”有人推门骂了两句，又咣当把门关上了。
“杀千刀的！你还知道回来，这一身骚臭味，你是不是又去找小姐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你，嚎什么嚎！”男人醉醺醺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被一巴掌扇了回去：“离婚！不过了！”
隔壁出来个染着红卷发的女人，打着哈欠说：“大建妈，这话你都说了多少年了，光打雷不下雨，别说大建他爸，连我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有你什么事！”
“呕——”
头顶乱成一团，看热闹的、骂人的。男人低下头，发现脚底踩了一个吃过了口香糖，他在台阶上刮了两下，没刮掉。
头顶的声音越来越多，不知道哪家媳妇突然跟公公吵了起来，从祖宗十八代到各种生殖器官，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终于消停的时候，男人才扶着蹲麻的腿站起来。
楼上走廊堆满杂物，阴暗潮湿、破败荒唐，一切他能想到的词语都不足以用来形容。
窗台上积了层厚厚的灰，玻璃也雾蒙蒙的。他将手伸进包里，本想掏钥匙，却意外摸出半包烟。
“嘎吱。”
隔壁的铁门忽然打开，一个裸着上身的男人从屋里出来，一扭头直接愣住了：“你找谁？这家没住人。”
他捏着烟盒，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人豁然凑近，用混浊的眼睛打量他：“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眼熟。”
“林余？”那人触电般退了两步，满脸不可置信：“你是林余？”
男人顿了顿，叫了声：“李叔。”
“啥时候出来的？”李叔瞄了一眼他手里的烟盒，拍着胸口说：“怪吓人的。”
“今天。”林余定了定，把手里的烟递过去。李叔顿时眉开眼笑：“既然出来就好好过，以前那些事别想了，谁还没犯过错。你这烟不错，哪弄的？”
“朋友给的。”
“行啊，这么好的烟。”李叔一边摸打火机一边说：“在里边没白混。”
林余垂着眼，刚想说什么，隔壁屋里忽然传出一道尖锐的女声：“你跟谁说话呢？是不是许丽君那个小**，我就说她怎么无缘无故染一头红毛，合着是给你看的！”
“哎呀，你又说什么胡话。”李叔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攥着半包烟如同攥着一个烫手山芋，还吧，舍不得，慌慌张张藏进了裤//裆里。
“你还敢说不是！我今天非要……”女人双手掐腰，气势汹汹，却在看见林余那刻偃旗息鼓。就像一盆燃烧的炭火突然被泼了盆冷水，脸色煞白，好像活见鬼：“你，你不是……
“我就说不是嘛，你看看你，整天疑神疑鬼。”
林余假装看不见她脸上的惊疑和恐惧，攥紧手提袋，叫了声：“周姨。”
“什么许丽君，林余，你记得吧？林之玉的儿子，你俩以前不是还总在一块打麻将，哎呦！你掐我干啥？”
“回家！”周姨看也不看林余，拧了一把李叔，将人一把拽了进去。
门关上的时候，林余还能听见隔壁传来的说话声：“你搭理他干什么，不嫌晦气。”
“那都是过去的事，街里街坊的，他也挺可怜。”
“他用得着你可怜？李成刚！你先可怜可怜自己吧，你要下岗了！小旭才上高中，以后的学费生活费怎么办？”
林余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将鞋底的泥灰磕了又磕。
防盗门上的锁让人砸烂了，风一刮，哐哐直响。林余推开门，看见一双黑白空洞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习惯这样的注视。他放下手提袋，上前盖上那张正对着大门的黑白照片。
积年累月的空置，让屋里的家具蒙上了层厚厚的灰尘，稍微值点钱的东西全都不出所料的消失了，就连灶上的锅都少了一口。
林余打了盆水，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上门，去附近的小卖部里买了些生活用品和泡面。被褥长霉不能用，他就从包里拿了件衣裳，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打算将就一晚。
习惯了亮着灯睡觉后，林余一时竟然没办法在黑暗的环境里顺利入睡，辗转半夜，终于在抽屉深处找出一根烧了半截的蜡烛，刚要点上，屋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
用来抵门的凳子被什么东西推开了。
他怔了一瞬，从兜里掏出一把崭新的裁纸刀，靠近房门，拉开一条缝。
透过窗外的月光可以清晰看见防盗门被推开一半，一个高大挺拔的黑影出现在门前，没有贸然进来，而是望着抵门的凳子微微出神。
借着月色模糊看出那是一张轮廓分明，俊朗到极致的面孔。就在看清这张脸的同时，林余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与此同时，门外的人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猝然抬眸，两道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茫然、悲怆、不可置信，所有的情绪都在看见林余那刻瞬间转变为愤怒。他一把推开防盗门，跨过挡路的凳子，大步向屋里走去。
林余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多想，电光火石间，身体比大脑更快针对当下的状况做出反应。
“砰！”
关门、上锁，一气呵成，留下狂风暴雨般猛烈地砸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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