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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之下-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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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休沐，我硬拉着江止陪我去月下楼喝酒，几位同僚随行，好不热闹。
“哎呦喂！这不是李公子吗！您可舍得来了！”芸娘远远就迎上来，语气半是欢喜半是娇嗔，“我还以为您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呐～”
我笑笑，示意芸娘多照顾着后面的同僚：“公务繁多嘛，我这不一有空就来了？芸娘，你今天可得把如梦姑娘请出来！要不我和几个兄弟们可不答应！”
“那是当然！”芸娘笑得眉眼弯弯，三十余岁的她正处在女人最丰腴成熟的季节，一颦一笑都带着媚态。这些出身金吾卫的青年皆是勋贵子弟，她只有结交讨好的心思，不敢有丝毫怠慢：“各位大人里面请，我马上就去请如梦姑娘！”
芸娘欠身告退，两个小厮立马上来引着众人去楼上的雅间，期间不少莺莺燕燕投怀送抱，这路还没走完一半，人人身边都跟着一两个嬉笑的盛装女子。除了……我的上司，金吾卫上将军，江止。不过他这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同僚们都习以为常，更不敢强塞美人给他。
落座雅间，我坐在主位提了一杯酒，便让他们自便。本来就是出来散心，如果还搞敬来敬去、阿谀奉承的那套，未免太过扫兴。
琴声响起，如细碎的翡翠敲打屋檐。我抬头，看见如梦隔着一道珠帘抚琴，依稀能见她殊艳的容颜。
我饮尽酒，轻轻一笑。这样的绝色，还不是被困在笼子里做了金丝雀。
身旁美人笑盈盈地与我添酒，说着民间轶事：“大人可知，前几日华都美人榜更新了。”
华都美人榜，无非是根据门第、样貌、才情、性格评出来的一个贵女榜，有什么意思？我兴致缺缺：“我看这榜也不准，长公主殿下就拿钱买过一次榜首。”对于长姐的黑料，我说起来毫无负罪感。
“还是准的！”李茂左手搂着一个香肩半露的妖媚女子，就着女子的手饮下一杯酒，好不快活：“长居榜首的那位，文宰相的小女儿，文疏小姐，诗棋琴画样样精通，样貌又出落得好，哎！她今年似乎及笄了……不知谁能娶她。”
“盛昌兄没什么想法？”一个人打趣，盛昌是李茂的字。
李茂摇头：“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
“听说我二哥对她有意。”我示意美人斟酒：“我那三哥，也有些心思。”
大皇子已经有了正妃，自然不能委屈宰相的掌上明珠做侧妃。二皇子和三皇子势同水火，也对皇位有着说不尽道不完的心思，宰相的女儿，他们怎么都要争上一争。
涉及朝廷政局，其他人都不敢开口，刚刚还欢乐的气氛瞬间冷掉。
身旁的美人是个有见识有眼色的，不急不缓地笑道：“各位爷不知，那榜上多了一个江湖女子，姓楚名鸢，年十七，是潮海帮帮主的掌上明珠，花容月貌，又使得一手好剑法，前些日子一人一剑杀光了一座山贼寨子，救出不少被掳去的妇女。”
“如此？我倒是对那女子感兴趣了。”我撑着下巴，习惯性地眯起眼睛，“这些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就会些女红乐器，说起诗词来酸不拉几，好生无趣，女子还是要懂些刀剑骑术，那才有风采！”
李茂大笑几声：“表弟啊，你若想要这样的女子，去江湖走一遭，一抓一大把，不过只怕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人看不上！”
众人哄笑，那些陪酒的侍婢也捂唇轻笑。
我白他一眼，“若不是我父亲不许我乱跑，我早就去了！指不定已经成为一代大侠！”
李茂眼角笑出了褶子，“来来来，咱们敬李大侠一杯！”
众人都端起酒杯一脸坏笑，催我喝酒。
我有些烦躁，快速喝了杯酒，转头看向江止，希望他能同意我的念头。
但自始至终，他都安安静静地品曲饮酒。
江止爱静，他不像一个混官场的人，倒像一个孤僻的侠客，一壶酒一把刀，一生轻马纵意。
胡尚书家的幺儿带着醉意开口：“说江湖还得咱们将军来，他可是真真正正混过江湖杀过贼人的！”
这事我也听说过，现在也格外有兴趣：“平潮，江湖怎么样？是不是很潇洒很自在？”
众人都看向江止，等他回答。
江止垂眼看着桌案，淡淡道：“江湖就像朝堂，也如市井。”
江止顿了一下，一些话已到嘴边又被他咽下去，最后挑挑拣拣才说来，“好人有，坏人也有，都是一样的。”
这个答案……也太无趣了。众人皆是一脸挣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颇为赞同：“也是，庙堂江湖，都是人，估计也差不多。”
“说那些干嘛！来来来，喝酒！”李茂拍拍桌案，脸上带着醉意：“今日不醉不归！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准溜！”
觥筹交错，气氛渐渐热起来，几个西域舞姬款款上前献舞，细纱敷面，柳腰轻拧，弯出一道道动人弧线。如梦的琴音也从小桥流水变成大漠飞沙，异域歌音响起，带着中原不曾有的热烈。
这些西域人，打仗不行，跳舞倒是好看，也只能沦为取乐的工具了。我看着飞旋裙角下露出的白皙，心中没由来地想着。
厅堂里欢声笑语，唯江止那边依旧清冷，不少舞姬前去劝酒服侍，都被他无声婉拒。这家伙空有一副好面皮，却如此不解风情呐。
那酒仿佛不是酒了，而是水，被他一杯杯慢慢倾倒在嘴里，丝丝辛辣都埋在波澜不惊的面皮下。
罢了，下次绝不硬拉他来了。
我走过去问他：“平潮，要回去吗？”这里待着无趣，不如早些回家休息。
江止面色如常地饮完杯中酒，朝我点头，然后起身朝门外走去，前两步还四平八稳，紧接着一个踉跄吓得我忙去扶住。他颇为懊恼地推开我的手，坚持自己走，步伐晃悠，却看得出主人的竭力克制。
我忽然想笑，却只能拼命忍住。
江止大我四岁，我母亲与他父亲是兄妹，我该唤他一声表哥。打小我就爱跟在这位表哥屁股后面，他爱玩闹，也是个上房揭瓦的主，总会帮我从宫外捎带糖葫芦、梅花糕、金丝饼、竹蜻蜓……
时间真奇妙，竟把这么调皮的人琢磨成老气横秋的样子。
不知不觉，我都快二十了，父皇前几日还找我谈冠礼的事，说是要请国师为我加冠取字，还让我挑选建府的地方。到那时候……我这金吾卫的闲差也当不了了——哪有亲王在戍卫皇宫的军队里当差的？这不是……瓜田李下，招人弹劾嘛。
一想到这些破事，我就心烦，那些大臣一天天正事不干，就想着争权夺利，市侩的嘴脸让我恶心。
走出月下楼，才发觉外面下着细雨，江止站在挂满六角信灯的屋檐下，望着街道发愣。
月下楼的小厮递来油纸伞，我接过和江止并肩而立。
“平潮，你没带人来？”我向暗处招手，立马有两个劲装男子走来行礼，“你们送江将军回去。”
“是！”二人低声应诺。
江止罢手，同时推开我递去的伞。
“不用，我想自己走一走。”江止静默片刻，笑了一下，唤了我的字：“长清，你知道我的江湖是什么吗？”
刀光剑影？诗酒快意？行侠仗义？日月河山？佳人曼舞——我脑里划过无数个念头。
“我的江湖是一个骑着马的红衣女子。”江止的神色明明还是那般平淡，但我总觉得他在伤心，他说：“那日，她打马而过，就撞出了我的整个江湖。”
江止没说话了。
他转身走入雨幕，汇入人流，两三秒就看不清了。
有人看就更快一点，没人看我就慢慢更新，鸡血和咸鱼，总是要选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