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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浪漫主义

世纪末的浪漫主义

作者:刘用九
  • 分类:其他类型
  • 字数:1 万
  • 状态:全本
  • 更新:2023-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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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末的浪漫主义-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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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有神佛的日子

钟声不在,只有河水缓缓流淌。小镇寂静,蟋蟀的鸣叫声将整个镇子推入彻底的无声。人们睡着了,只有一个人,放下刻刀,虔诚的跪拜着眼前的观音菩萨像。一尊半人高的观音菩萨像,也是这人雕刻的第九十九尊菩萨像。蟋蟀不叫了!河水缓缓流淌!光泄了进来,从东天边,从窗缝间,撒在灰瓦屋顶上,撒在青石板道上,撒在那尊凝白玉质的观音菩萨像上。

一户人家的门从内推开了,之后便是两户、三户、四户……整个街道变得热闹起来。县太爷稳了稳自己的乌纱帽,那臃肿的仿佛添加了棉絮的身材衬得官服也带着几分丑态。从县衙的后院转到前院,无事可做。即便无事可做,仍要穿着这一身在衙门的大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待上一阵儿。同他的清闲相反,菩萨每日里比他要繁忙的多。县太爷的夫人、几方妾氏均供奉着一尊白玉的观音菩萨像。这几尊观音菩萨像均出自老刻刀的手,归在九九之数内。

炊烟袅袅,熏得主妇咳声阵阵,定是哪家顽童错拉了风箱。锅里的稀饭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儿,隔夜的白馍馍熏坏了眼睛,委委屈屈的哭着。出了锅,孤独还是眼泪都变成了热气,合着烟气一道飞走了。说不好还带走了桌上那盘儿咸菜的冷漠。顽童揉着屁股坐在木凳儿上,抓着个白馍馍不撒手。或说是不松口?那家的男人终于露了脸儿,呼噜噜的喝着滚烫的糙米粥。一大口热粥下肚,心也滚了两滚。木匠的小店开了门儿,早间哪有什么生意。他披着件外套晃悠到街角卖油条的摊子,一根油条,一屉包子,一碗浆子,一碟冒着尖尖儿的小咸菜。这人是个光棍儿!成衣铺子的老掌柜带着他的徒弟到了铺子前,哐啷啷哐啷啷的把铺子打开。铺子内的布匹像极了桑葚果子,要么就是滚了土的泥鳅,乌漆嘛黑又灰不出溜。隔壁的铺子也开了门,金丝银线,华裳霓彩,叮当悦耳的不是门口的风铃声,而是金锭银锭吵闹之声。县太爷的夫人小妾拜完了菩萨念完了经,没准儿正朝着这处来呢,一进一出间,她们便觉得菩萨保佑,让她们得偿所愿了。然而菩萨从不曾披着那样一身华服招摇过市。酒楼的活计打着哈欠,将板凳从桌上放下。后院的大厨一个时辰前在九楼后门儿忙着收菜,都没个功夫同月亮打个招呼。他不知道,菩萨不只在佛像处,也在月亮那处。当然,也不只在月亮处。下面庄子上来送菜的人,他们无病无灾,有吃有喝,菩萨便远了!他们看月亮吗?他们只看着路,只赶着牛车,他们永远都在路上!私塾中的学子高声朗诵着,那是有关月亮的诗,有关清风的诗,有关高山的诗,有关流水的诗,从不与菩萨有关。若是他们知道月亮中 、清风里、高山上、流水下都藏着菩萨,不知又会如何想呢。怕是只等着天狗食月、狂风成灾、高山路断、波涛翻涌,他们便承认了菩萨的慈悲,只忘了不久前的寂静。若如此,那也该是菩萨的慈悲。

猪肉铺子里没有神龛,自然也没有供奉哪尊菩萨佛陀,开着猪肉铺的屠老大家里同样没有神龛,自然也没有供奉哪尊菩萨佛陀。进了铺子买肉的人,他们家里都有一尊观音菩萨像。观音菩萨转了一圈儿,金缕玉衣是它,木塑泥胎也是它,独独到了这屠老大处,却是连门也进不得。屠老大的肉铺里的猪肉在一个半时辰前仍被叫做猪,小镇不远处有一片临着小溪的树林,溪边的一颗歪脖子树上的枝桠被粗绳子磨出了几块疤,树下还有着新旧不一的血迹。小溪静静的流淌着,带走了鲜血,带走了猪,却不只带走了这头猪。猪被杀了,它被杀了,是个皆大欢喜的故事。结束了吗?自然!没结束吗?亦然!屠老大的铺子最亮的不是煤油灯,最亮的是那把刀,那把在猪身上磨得晶亮的刀。一刀挥下,载着太阳的辉光,劈进人的眼睛里,谁也不会以为是劈进心里吧!蠢货啊蠢货!可悲又可敬,连菩萨也要替那人愁苦吧!活着岂不是太累了!菩萨该如何解救这样的人呢?只要那人家里有一尊菩萨像!这是谁说的?不,这不是谁说的,这是大家的默契。

太阳一点点儿爬上山头,菩萨永远不与太阳争辉,它任由太阳一点点升起,又缓缓落下。它看着太阳,就像人看着太阳一样,也像它看着人时一样。人看着太阳,也像人看着菩萨一样。这不是什么悖论。仰望被仰望者,放任被放任者,人呢,仰望着亦被放任着,随波逐流的宁静与祥和。

城里的乞丐睡的正熟,勒着的腰带陷进肉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乞丐圆滚滚的肚子像是怀孕四月的妇人,这是个吃饱喝足还有富余的乞丐。这个城镇是个富裕的城镇。街上人渐多渐攘,又渐行渐远。街道又安静了,房子里藏着人,田间地里藏着人。有人藏在太阳下,有人藏在青瓦下。田里的秧苗是处处旗帜,随风招展,它们同这田野里的树啊草啊一样,只对风诵经,只对太阳弯腰,只对雨水渴求。不是说了吗,菩萨藏在风中,藏在太阳中,藏在雨水里。至于这树啊草啊苗儿啊它们又何尝不是自己的菩萨呢!可也没什么,没什么值得崇敬的,更不会被崇敬。因为它们兀自生长着,或生或死,或绿或黄,或开花或结果,它们并不在意。更因为没人在意,没人知晓!

嘘!咱们悄悄的说,别让谁听见。这会儿风正大,花草树木都竖起耳朵来,想听一听人们的悄悄话呢!可无论风再大,也是静悄悄的。万物皆是静悄悄的!你看那风吹到了观音庙,那里供奉着一尊最大的白玉菩萨。风过时,静悄悄的绕到观音庙后,那儿有一处石洞,有时里面躺着三四个哭啼哭的小女孩儿。风一刮,女孩儿一哭,便更静了。寺里的老尼姑闻静而来,将女孩儿抱回庙内。后来他们就成为了小尼姑,每日对着那尊最大的白玉菩萨诵经。

小尼姑的经声是吵嚷的,里面未必藏着菩萨。这该是庙里最吵嚷的时候了。而镇子最吵闹的时候是县太爷审案的时候。门外的鼓一被敲响,镇子里的人便吵嚷着朝县衙跑去。有些连铺门也忘记关,被老板罚了一个月的月钱。原来是甲家的牛丢了。县太爷在后堂不慌不忙地走到前堂,威严甚重。听了甲的话,便责令其回家等待。后来甲老了,他不再种地,然而那牛仍未寻到。那乙家院内埋着白骨的位置,静悄悄的长出一只小牛来。每日里不吃不喝,只哞哞的叫着,那乙家再也没睡一个完整觉。后来那小牛撞倒了乙,一人一牛一起见了观音菩萨。那菩萨遥遥的看着他们笑着,笑着,像一根蒲草划过一只脸大的猫,像一缕风擦过一片云,像小溪水流过卵石,像一场梦。不,它就是一场梦。梦才静悄悄,不出声。

翌日清晨,老雕刻师死了!除了那尊白玉观音像没有谁看见他死了,也没谁看见他是如何躺在床上静静死去的。他死时嘴上带笑,脸上神情安然,像是随时会从梦中醒来。老雕刻师曾对庙里的菩萨起誓,今生只雕刻九十九座观音菩萨像,昨日他的心愿了却,便睡去了!老雕刻师的儿子将最后那件观音菩萨像同老雕刻师一同下葬。葬礼那日,天朗气清,微风和煦,鸟不鸣,蝉不叫,花有香气树有荫,只有老雕刻师的亲人哭了一路。那哭声传出几里,风更静了!而老雕刻师的宁静是在入土的那一刻!哦,不不不,老雕刻师并不同意这样的说法。他说他死前的那一刻就很宁静。他也不喜欢那尊陪葬的白玉观音菩萨像。或说他不喜欢这第九十九尊白玉观音像成为他的陪葬品。于是菩萨听了他的话,让一个贪心鬼将自己偷走了。贪心鬼挖开新鲜的坟茔,撬开棺材,将白玉观音菩萨像偷走。贪心鬼太开心了,棺材板都未盖严便落了土,撒了老雕刻师一脸。老雕刻师叹了口气,那声叹息跟了贪心鬼一路,最后慌不择路的掉下了崖,白玉观音像静悄悄的碎了一地。贪心鬼的血染了一地,周围的草木纷纷退避开,不想沾染上贪念。贪心鬼的血将白玉观音像的碎片浸染的血红。可那血红只有一瞬,下一瞬,红光散尽,白玉观音像的碎片也静悄悄的碎成了尘埃。绕进风里,埋进土里,遇见花草树木的花叶,遇见它们的根。山崖下静悄悄的,像是贪心鬼从未来过一般。然而他已静静离去。

牧羊人将羊群赶到天上,画家一挥手,天就暗了,云也黑了,天下起雨来。天上下雨地上开花。人们打起伞来,脚步匆匆却不很慌乱。泥地里的蘑菇刚撑开帽子,还未等太阳出来便摘掉了。整条街只有卖伞的铺子还开着,掌柜的倚靠在柜台旁,看着街上行人举着的雨伞,像是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个金元宝。有时他想这些人的伞如果在这会儿被风吹坏了,那些人便会跑进他的店买一把新的伞。然而每当他如此想过后,便心中默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场雨下得那样大又那样久,久到卖伞的铺子也关了门,掌柜的举着一把稍显破旧的雨伞走进了雨中。

鸟儿早倦了,藏在窝里,连头也不见。它最不喜下雨天,身上的羽毛濡湿的,沉甸甸的让它觉得心轻的能飘出去,飘出它的鸟窝,高过树梢,飞向天空,高过雄鹰,然后?然后高过天空吗?不,它不需要高过天空,也不需要高过诸天神佛。数目花草,虽经风雨搅扰,心却欣喜不已。然后它们并不歌唱,也不起舞,只有枝叶随着风雨摇摆,顺从的,却又坚韧的生长。它顺从的是神佛,然而也不是神佛,它顺从的是自然,然而也是神佛。它顺从的是寂静,是吵闹,是天地,若是你在此刻将它摘下,它顺从的便是人类。而人们,嘘,小声些,他们此刻正在安睡。只有雨滴哒嘀哒哒下个不停,只等第二日天明,太阳叫它起床!

雨水洗绿了花草树木,洗蓝了天空,洗明了太阳,洗净了屋瓦。屋瓦下的人方悠悠醒来,听见一声声鸟鸣。或说一声声鸟鸣唤起曾沉睡的人们。而孩子们总是活泼些,就如同此刻,他们倒吊在树杈上,便认为天也是绿的。天是蓝的,那天又是不是绿的?天自然也可以是绿的,太阳也可以是绿的,只要人是活着的。不对,或许只有人死了才可以。然而神佛不管生死,他们其实什么也不管。或生或死都在人们自己,就像天是蓝的还是绿的,也全在人们自己。

蝴蝶悬在上方,临水而照,想是爱极了自己,一个微笑间便载进了水坑里。那双翅膀沾了水,连扑腾几下也难,它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颤抖着自己黑色的小爪子。它比谁都清楚,它的生命到了尽头。而旁人,谁又曾理会它呢!它不会对菩萨祈求,它自己便是自己的菩萨。不,不对,该说蜘蛛才是它的菩萨,而它是自己的纵容者,它是自己的刽子手,它是自己的绝对崇拜者,它忘了那窥伺在一旁的蜘蛛。它以为只要逃离了那片网便是胜利,不不不,它纵容自己,将自己陷进步步杀机中。所以你看,它不是溺水了,它是自杀了。太阳远远观望,清风拂过水面,只停留了片刻,白云稍纵即逝,大树站在一旁,像是太阳的使者,绿草摇头晃脑,任何事都不为所动。只有人,他们会一脚踩下去。此刻这人便化茧成蝶!

药铺的大夫背着背篓,手拿小花锄,一路南行出了城。当他听见观音庙的寂静时,便躬身朝着观音庙的方向拜了三拜,祈求此行顺利。大夫想采撷的草药均在深山最宁静之处。一路走来,越走越静。直至连鸟鸣也绝迹了,大夫便看见他所求的那株药材颤巍巍的开在一处暗穴中,那穴四周群蛇盘踞,任你铜墙铁骨也难逃一死。大夫双膝跪地,口中喃喃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诸君能网开一面。那群蛇似听懂了大夫话中的敬畏之意与恳求之情,竟蠕动着四散开来,将那穴口露出。一只鹰俯冲而下,朝着那株药材而去。这鹰虽得了先机,却被一旁窜出的群蛇拖至一旁,最后尸骨无存,只有那身灰褐色的羽毛落在尘里,染着血色,任风吹却也不再飘动。事出突然,大夫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远看竟同蛇身上的鳞片一般无二。他走向前,见那群蛇虽挺直上半身,却只静静的看着他,他知晓先前的事故不过是对不敬者的惩罚。他轻巧地搬开一侧的石块,将那株稀世珍材连根挖起。此刻它随风而动,全无声息,像那庙中供奉的观音菩萨一般慈悲。群蛇朝他吐出蛇信,嘶嘶声如细语,催促着他早些下山,早些救那该救之人。他双膝一曲,跪在深山处一方无足轻重的土地上,对着群蛇叩首。这是崇敬与敬畏,并带着感激之情。还有他忽略以至于没有看见的慈悲,就在他那颗跳动的心里。

大夫一路急行,夜幕四合前,终于来到了山下。大夫借着余晖,最后一眼看向不远处的竹林,那里有一只黄鹂鸟在歌唱,无人的歌唱。大夫不晓得那里埋葬着一个人。书生,他此刻正埋葬在竹林中。他来时尚早,大夫也还未经过。在悄无人息时,他两手空空,径自走进竹林。他感受到大地的寂静,感受到自己的困倦,缓缓躺下身。此刻身下是飘落的竹叶,他伸展四肢,只觉天上的云也带着草木的清香味道。只是这时大地却不再宁静,带着他的心跳声,大地噗通噗通的跳动着。当一片竹叶打着旋儿飘落时,大地才静了下来。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也随着云远去了。他将自己藏进了那片打着旋儿的竹叶中,落了!竹叶落了它一身,它生了根。一只百灵鸟悠然的飞进竹林。此刻这里是它的王国,除了青竹再无一物。它尽情的高歌,只唱给自己一个听。那是最快乐的曲子,那是自由的风、随性的云也追不上的自在快乐。这里埋葬的灵魂只有青色的竹子,没有哪颗竹子想要将它关进牢笼。它若是啼血而死,那□□随风而去,魂魄也定要长在青色竹子的心中。就像一颗种子,遇见大地,就生根发芽,然后向着天空生长,生长!或许每一棵竹子都是它的墓志铭!

女孩儿已经在此处坐了三百多天了!她在海棠树下许愿,那是一个关于爱情的美好愿望。而今天则是她许下愿望的第三百三十三天。除了一只蜜蜂,无人问过她。而蜜蜂同她一般,也在等待着。蜜蜂在她身旁绕了两圈,她便回说她在等待!蜜蜂绕了三圈,她便回说她在等花开!蜜蜂悬在她眼前,她却摇摇头,回说不对,她同它不同。蜜蜂原地转了两圈,她回说她等花开亦等花落。蜜蜂听后原地转了三圈,便飞走了。女孩儿仍旧等着!第三百三十四天,海棠花开了!女孩儿仍坐在树下,可蜜蜂却未回来。女孩儿想那蜜蜂定是寻到了别的花。此刻她的花正开着,而蜜蜂的花虽开着却已经落了。三月后,女孩儿出嫁了!青年曾是个好人。诚实、聪慧,善良、果敢,俊秀、强健,而青年只有一处不好,他死的早。那是女人坐在树下的第三千三百三十三天,这次她再没有对着海棠树许愿。她的海棠花落了,可她仍能看见海棠花盛开时的姿影,还有一个白瓷小瓶中装着的蜂蜜。她猜想那定是蜜蜂的爱情!

镇子上炊烟袅袅而起,像直上青天的云。而它只抬头看了看镇子,也就散了。它去哪了?其实它只是个调皮的孩童,追着一只乌鸦玩儿去了。它耍赖的缠住乌鸦的爪尖儿,乌鸦展开翅膀,挟着它飞向群山深处。那里没有一缕烟,它是个外来客。镇子的西方被映红了天,像是夕阳滴的血。直到牧羊人挥舞鞭子,才送走最后一缕“残照”。此后夕阳从未如此殷红过,也未如此不忍离去过。

男孩儿蹲在灶下生火,那红彤彤的火光抖动着,像是一匹红绸布。他朝红绸布伸出手去,从此后他便懂得了远离。唉!那匹红绸布可真是好看,如同天上的锦缎。男孩儿同朋友说了关于锦缎的美丽,夜里朋友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身披锦缎,舞动着离去。于是第二日他用娘亲的衣衫做了一件小披风,夕阳将落,余晖瞬间成为星火,落在朋友的身上,从此后他便只能穿着那身锦缎了。从那之后,男孩儿知道了,锦缎可以是红色的,也可以是黑色的,还可以是白色的。

池中的白色莲花啊,只盼你静静绽放。静静地,不惊扰谁,也不被谁惊扰。只做一朵单纯的白色莲花。不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出现,不在女孩儿精致的白瓷长颈瓶中出现,也不在一个厨子的刀下出现。我想你静静地开,静静地落,静静地结子,不要聆听寺庙里念诵经文的声音,不要倾听男人女人的缠绵爱情,不要理会琴瑟丝竹的响声。静静地摇曳,静静地赏月,静静地对“镜”整妆。喜欢你,池中的白色莲花啊,喜欢你静静地绽放!

月亮上没有嫦娥,嫦娥在地上,月亮上也没有光。那月亮上有什么呢?女孩儿抬头望向月亮,月亮上便有了玫瑰,文人抬头望向月亮,月亮上便有了诗,旅人抬头望向月亮,月亮上便有了故乡的愁绪,狼王抬头望向月亮,月亮上便有了神,鲤鱼抬头望向月亮时,月亮上便有了梦。月亮上有什么呢?有孩子的糖果,穷人的钱财,暴虐者的不屑一顾。当“嫦娥”落在月亮上,人们离神圣的月亮好像也更远了!

霜降之日,菊花于万物之宁静中开放。它静悄悄地依着木篱,它看见眼前的霜,霜下的落叶,蘸满秋霜的万物。它不曾同它们成为朋友,以往不会,此刻不会,将来也不会。它唯有静静看着它们,而它们也唯有静静的被它观看。若是哪日它们同它说话,它会欣喜吗?它也不晓得,想来该是吵闹的。它喜欢这样清净,它们也喜欢这样清净。它同它们一起,安静的供奉着一尊菩萨的心,瑟瑟的秋风是默念的经文,不为给谁听见。那为了什么呢?一定要为了什么吗?那个所谓菩萨的心又为什么不能是空呢?就如同现在,于空寂中安详宁静。

霜降了,秋过了,雪悄悄来了。你猜几时的雪最好看?是正下着的雪最好看,还是落在琉璃瓦上的雪最好看?是情人伞尖儿上的雪好看,还是吐蕊腊梅上的雪好看?是松树枝上的雪好看,还是溪水流经的岸上雪好看?是枯荷上的雪好看,还是印着动物脚印的山间雪好看?想来是人迹难道,足下留情的地方,那处的雪最好看。有雪之纯白,亦有雪之清寒,更有雪贪享一刻是一刻的孤寂。一到下雪之日,天地一色,整个天地间供奉着寂静。

雪未化,首饰铺子大开着铺门,除了掌柜的却再无一人。金钗银坠摆在那儿煞是好看。往日里俏丽的姑娘、端庄的妇人经过铺门总会进来看上一看,可今日里却全无一人。掌柜的早已知晓,却仍早早开了铺门在此候着。手里握着一册书,一旁沏着有些酽的茶正冒着热气,不远处的炉子中正燃着火,噼噼叭叭的响,却总能在间隙里听见掌柜的翻书的沙沙声。偶然有人从街上走过,也会朝内望上一眼,若掌柜的看见了,二人便各自点点头,若是掌柜的未看见,那路人便转回头,揣着手,赶自己的路去了。

正午,太阳正暖之时,掌柜的放下书,起了身,抖了抖身上的衣裳,缓步出了门。正对门儿是一家小店,店家和小二都是熟人,见掌柜的进门便迎了上去。不需赘言,只道一句老三样,那小二便了然于胸,边喊着边朝厨房去了。不多时,菜未上桌,酒却已满上了。饮尽一口酒,那下酒的猪耳朵也奔忙着来凑热闹了。再来一碟素炒三丝,一碗米饭,也就齐了。最后一根猪耳朵下了肚,再将那酒饮尽,这午饭也就吃尽兴了。放下银钱,道一句回见,信步回了首饰铺子。茶凉了续上,炉子冷了添柴,坐下拿起书,一个恍惚间,天也快黑了。掌柜的将炭火收着放到门外,用雪掩上,锁了铺门,缓缓回了家。家里妻子已做好了晚饭,正同孩子们等着他呢。想到此,他拿出两个铜板,买了两串糖葫芦。一路孤寒,在踏进家门那时就散了。家人笑意盈盈,即便吃过饭,夜里睡去了也还能在梦中看见。月亮照在灰瓦上,兴许也好奇瓦下之人为何睡的如此香甜呢!

月光漫上大地,那一刻大地开始睡去,一切落在地上的影子都是美丽的姑娘的倩影,摇曳着摇曳着走远,远到再难看见。无数瞬息后,枝上的鸟儿开始鸣叫,大地缓缓醒来。一滴露珠落在地上,啪嗒一声,慢慢浸润到泥土里。大地这才真正睁开眼,等着那悬在树叶尖尖儿上的下一滴露珠。等它喝足了,便静静等着阳光如纱般铺陈着落在自己身上。暖融融的光暖着大地,也暖着一切。人醒了,动物醒了,花草树木也醒了。大家都在大地上醒来,而大地不悲不喜,稳稳地静静地在那里,等着月光,等着下一滴露珠将它唤醒,也等着下一日的太阳将它温暖。

青色竹排顺流而下,渔夫收起了长篙,摘了草帽,仰面躺在竹排之上。流水声潺潺,初听时极近,细听来却远了。远到何处了呢?或许远在太阳上,或许远在山林,或许远在雪天,或许远在雨天,远在男孩儿女孩儿的爱情里,远在一只孤鸿落羽而生的风间,远在一朵花开的悉悉索索里,远在一粒尘的光里,远在情人的眉眼笑意里。那青色竹排流啊流啊,载着竹排上的人,向着他想或不想的去处。四幕相合,竹排靠了岸,那人将竹排拖上岸,又换了一处躺着。流水声汩汩,时远时近。远到何处呢?远在月亮上,远在闪烁的星斗上,远在闪着光的一条鲤鱼的鳞片上,远在一滴夜半的烛泪里,远在一树瑟瑟作响的叶尖尖儿上,远在慈母手中的那根丝线上,远在严父扬起的皮鞭划破空气的哨声中,远在旅人踢踏的马蹄声中,远在青石板道旁的青苔里,远在一枝柳条画下的涟漪间。远在更远处的自己,此刻就在近前。

屠老大死了。他死那日天朗气清,河岸上的柳,溏中的荷,远处的鸟儿,近前的蝴蝶,各自或悠然或奔忙着。屠老大跌坐在肉铺前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杀了人。杀人啊,那可是杀人啊,他这一辈只杀过猪。猪的血顺着溪水溜走了,他也早闻不见血腥味了。可那人血喷在脸上,那样热气腾腾,那样腥气。他怎么就为了两枚铜钱杀了人呢?他后悔了,悔不当初。

那日他是如何高举手中的屠刀,划破风声,一刀劈向那个穿着藏蓝布衣的男人的?在鲜血溅到脸上之前,他仍未有所觉察,眼前之人不是一只猪。当他想到那是个活生生的人时,他的手软了,砍刀落了地,咚地一声响,吓得他的腿也软了。周围乱糟糟,却又静悄悄。而后他被羁押在狱中,第一日他惶恐害怕,满脑子都是那个死去的男人;第二日他更怕了,可那个男人的面貌远了淡了,他看见一头头的猪脸人身的怪物朝他扑过来,他被一群嗜血的猪啃食的骨头也不剩。第三日,狱卒端着他在人间的最后一餐来看他,他一眼便认出那肉是猪颈肉,他疯了一样打翻狱卒的饭菜,缩在角落里惊恐大哭。猪妖要吃他了,猪妖复仇了。他知道了,他杀得那个人从来也不是人,而是一头成了精的妖怪。他又哭又闹,等到狱卒再来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他怎么能做个饿死鬼呢。他将地上的饭塞了一嘴,还不待咽下去,便被用布条塞住了嘴。他跪在刑台上,微风和煦,春暖花开,万物宁静,没谁为他哭泣,除了他自己。屠老大那么多年机械、麻木地杀猪而得来的勇武,在杀了人后便用尽了。

昨日的那片雪可曾是今日的那片雪?昨日的那滴露珠又可会在今日落下?这一切人毫无所觉,唯有大地,唯有它知晓。为何人会毫无所觉呢?哎!他头顶青天脚踩大地,然而头顶青天万里远,脚下大地尘埃近,然后?然后他便瞎了。神佛也瞎了!哎,这话可并非我说的。是谁说得呢?是瞎了的他说的。大地听见他的话,一滴露珠滴落在他额头上,那露水顺着流进了眼里。那是一滴药水,却治不好他的眼疾,倒是嘴又遭了罪。破口大骂之际,遭逢燕子如厕。这亦是海外良方,却不能让他少说一二句话。等着他的是明日的雪还是今日未落的露珠呢?怕是什么都没有了吧!大地收回了它的馈赠,神佛也闭上了眼睛。一切归于寂静!寂静!寂静!

一粒尘埃落在野草细长的叶儿上,叶儿颤了颤,或许吧!风一吹,那尘埃便长了翅膀,只是它是一只没有脚的鸟,顷刻便落了,就落在女人的罗裙上。那罗裙亦长了翅膀,只是它不是一只鸟,而是一只蝴蝶。蝴蝶振翅,鸟儿只好又飞走了。它飞的不远,就落在女人身旁男孩儿头顶翘着的发丝上。男孩儿一扭头,见了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摇头耍赖想要一串红彤彤甜滋滋的糖葫芦。那尘埃也跟着扭头,一下便撞上了男孩儿身后的官家夫人身上,那官家夫人着一身华服,熏了香,尘埃一个喷嚏,迫不及待地逃之夭夭了。它站在树尖尖儿上,笑眯眯地看着来往的人,左右忙飞的鸟虫,笑着笑着,一打滚儿便跌进了鸟窝里。鸟窝的羽毛失了光泽,久没有鸟儿打理过了,可仍旧暖融融的。尘埃蹭了蹭,便沉沉睡去了。猜想它定会有个好梦!

县太爷的乌纱帽掉了!呵呵呵!他带着家眷回了老家,行李整整装了几大车。山匪早早得了风声,埋伏在官道旁,只等着前县太爷的那几车财宝。人?人山匪倒是全然不在意的,多少人,什么人,男人或是女人,老人又或小孩儿,最后也都是死人。所以你看,这人全然是无需在意的。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如丧钟之音,由远及近。山匪抽出身上的长刀,从两侧道旁一跃而出。之后便是震天的杀声与惨叫声。之后?之后一切归于宁静,连鸟儿也绝迹了,只有蝉在这个暖阳夏日里嘶鸣。如果有谁撩开路中央那辆失了马的马车上带血的帘子,便能看见一个抱着一尊白玉观音菩萨像的稚童。他不哭也不叫,只紧紧抱着怀中的白玉观音菩萨像。那个高大却尚未续须的年轻山匪,他撩开帘子,杀了马车内的女人。之后他的刀再次抬起,撞进了角落那个稚童墨玉般的瞳仁里。他放下刀,转身跳下马车。这年轻的山匪究竟看到了什么呢?又或是他只是看见了那尊白玉观音菩萨像?他是否也曾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否得到菩萨宽恕?没人知晓了!毕竟年轻的山匪在不久后也死在了别人的刀下。那缩在马车角落里的稚童在鸟儿开始逡巡歌唱时从马车上爬了出来。他仰起头,看着那天空澄澈湛蓝,与他得忧伤毫无干系。他低头看着怀中的白玉观音菩萨像,高高将其举起,瞬间摔了个粉碎。想来他一定对着这观音像许下了心愿,可那白玉观音像在碎的一瞬间也未发出半点声响。哎!从此那稚童变成了个哑巴!

观音庙内最大的那尊白玉观音菩萨像的手中握着的不只是净瓶,还有一个硕大的燕子窝。那只燕子窝足有一只蒲扇那么大,除去一公一母两只燕子,窝里还有六只雏燕。两只成年燕子不时奔忙,只为了能填饱六个孩子的肚子。小尼姑做早课时失了神,不错眼珠地望着那群叽叽喳喳的雏燕。哎,可怜的小尼姑自然挨了罚,留她一人跪在观音菩萨像前,敲一只空脑壳儿的木鱼,咚咚咚得响个不停,可经文却半点儿也未入心,她仍旧看着那个燕子窝。老师太为什么不将那燕子窝弄走呢?小尼姑想不通。那燕子吵闹不休,扰了清净。那燕子每日捉些青虫回来,这不是在菩萨眼前杀生吗?小尼姑想得头痛,想得手下失了分寸,将一杆木鱼锤儿敲折了。然而那燕子仍进进出出忙着觅食,忙着抚育那六只雏燕,雏燕仍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而菩萨呢,它正合着眼,微笑着,端端正正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它来了,它踏着一弯柳叶“舟”,从千年后来了。哎!它来之前该到百年后看看的。那一弯柳叶“舟”在中元节那日,划过圆月,落在了灯火通明的镇上。还搅扰了一对儿约会的男女。真是该打该打!镇上的人不喜它,嫌它整日里一副疯傻癫狂之态,它却也不动怒,却用那弯柳叶“舟”从千年后载回了一辆火车。它说火车跑得比马车快,跑得比马车稳。它说只要将村外的那片树林砍伐掉,就能将火车的铁轨铺开,火车便能跑起来。你说镇上的人啊?哈哈哈,自然都当它是个疯子了。只是还真让它拉拢来一个有钱的富户。它怎么同那人说的?哦,它说这火车建起来啊,那你就能名垂青史了。富户听了,他早有了钱,生前能享受的皆享受了个遍,这身后呢?身后他也不过同旁人一样,尘归尘土归土,丁点儿什么也抓不住。就这么着,富户出钱出人,而它,它则提供技术。城外树林一夕被砍伐殆尽,那林中鸟兽尽数朝远处逃窜。那一夜,鸟儿悲鸣不止,走兽对月哀嚎,扑棱棱,闹腾腾,尘土飞扬,被砍倒的大树咚咚咚地落地,像是敲在人心上。那一夜,整个镇子没有谁睡得好。那一夜,庙内的那尊白玉观音菩萨像轰然倒地,整个玉像粉碎,可手中那只燕子窝仍稳稳地躺在那儿,那窝燕子是这一夜睡得最熟的。第二日清晨,富户病了。他是被自己吓病的。而它?它能如何呢,它只好带着它的那辆火车,乘着那一弯柳叶“舟”回了千年后。在等着它的便是百年后了!而我?我是个看客!我生在一片喧哗之中,想得再宁静,可身上也总带着喧闹,嘴上只好念叨着平静、宁静、安静。哎!恕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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