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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症患-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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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侧耳，倾听他们的罪；请你匍匐，洗刷他们的恶……那时国王的儿子高挂在树枝上，黄金的王座属于蒙面的窃贼。
北望复而北望，水门以西，太阳沉没之地，不再许你逾越……于是格里坦起誓，人不再称王，来自地下的他们也不再称王，来自天上的使者亦如此。
耶利维人应当警醒：庇佑的，与利用的。害人者终为人所害，屈服者将只能屈服。】
巴尔巴力合上手中的书。这本辗转得来的书年纪比他还要大的多，是神魔战争时期的孑遗。更值得一提的是，这本书以天使的语言书写而成，那是一种拥有力量的文字，古老而神秘。
因此他读着很费劲。有时候运气好，能抓到一两个迷失的布道者，在处决之前，可以哄骗着给他翻译几段。
几年过去，还是只看了一半。但是书已经翻得破破烂烂，皮革制成的封面微微皲裂，上面银色的“拉结尔”一词也已经模糊不清。
巴尔巴力轻轻摸了摸这个凹下去的名字，然后在同胞到来之前拉开衣襟，把书藏在胸口，整理妥当后站起身来。
他面前的，就是书中提到的“水门以东，太阳沉没之地”。这是一条巨大的裂谷，站在这岸，无法看清彼岸在何处——也许根本就没有彼岸。据说人类相信每晚落下的太阳都坠入了这条裂谷，抵达恶魔的世界。
事实上太阳去了更远的地方，至少巴尔巴力从来没在这条裂谷里见过浮出的太阳。这道裂谷只不过是一扇门扉，是世界的另一面些微敞开的缝隙。
吸引着不知天高地厚的魔鬼一探究竟。
而且这样胆大的魔鬼远远不止巴尔巴力一个。片刻后，身后的雪原上传来了一片踩雪发出的“嘎吱”声，几个恶魔如约找到了巴尔巴力，像是找到了什么乐子，嬉笑着围了上来。
“巴尔巴力，你也要到人类的世界去？”
巴尔巴力回头望了一眼，却不是在看这几个同族。小恶魔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向那无边无际的纯白色雪原。没有生机，没有变化的世界。在这里无论停留几百年还是几千几万年，所能看到的依然只是苍白的天空和苍白的大地。
“嗯。”巴尔巴力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你这样弱小的家伙，还是待在自己的领地比较安全。人类的世界早就已经不是人类的地盘，那里到处都是天使和布道者——不够强大很容易被猎杀。”
巴尔巴力像是完全不懂得惧怕，“我要去。”
几个恶魔都被他愣头愣脑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在他们眼里，巴尔巴力虽然是老恶魔阿蒙的遗子，继承了广袤的领地和魔神的尊名，但终归年幼无知，懦弱无能。他似乎并没意识到待他走后，他的领地会被瓜分殆尽，雪原不会再有他的位置。
“那就走吧。”恶魔们言尽于此，不再劝他。
简单点说，从裂谷跳下去，尽头就是人类的世界。
但是它深得仿佛永远不会抵达彼岸。下降到一定深度后，风雨雷电、冰霜火焰，重重考验接踵而至。不够强大的恶魔会痛苦地死在下坠的过程中，再往下还要承受更多折磨，想要反悔却也无力回天。
为首的恶魔库萨克递给巴尔巴力一枚来自人类世界的金币，这是他多次往返的证明，也是封存着他一部分力量的容器。
在共治时代开启以后，有很多像库萨克一样的“领航者”，保护力量不足的恶魔顺利通过这条险恶的道路。当然，他们的服务并不便宜。
不过巴尔巴力对财富没有概念。他是领主，继承了魔神尊名的恶魔。库萨克向他开出的价码于他而言无关痛痒。他专心地想象着即将抵达的新世界，紧握着手心那枚微微发热的金币，跟随着几个恶魔一起，毅然决然地跃下了裂谷。
风刃从身体四周划过。他们劈开寒冷的空气，无尽坠落。
圣城奥都维洛斯，神铸的洁白之城，天使栖落之地，福祉降世之始。它的建置形如太阳，中心是高入云端、庞大恢宏的圣教堂，街道和建筑都围绕着它，向四周辐射而去，像是穿越云雾的阳光。
进出圣教堂的，有朝圣者，有布道者，有神使，有天使。他们各司其职，祷告声、诵经声、宽解声交织成节奏平缓的乐章，在极其空旷的建筑内烟雾般上升，逐渐变成低沉的嗡鸣，最后归于寂静。
寂静的高处，阳光沐浴的一处平台上，堆放着许多巨大的金属仪器，写满了字的草稿纸有的堆放在角落，有的满地纷飞。
拉结尔正伏案绘制新的星图。这是一项持续了数年、还将继续下去的庞大工程，一旦完成就能拯救数以万计航海者的生命，也许还会带来一些前所未有的发现。
但是进展很缓慢。他一个人来观测、计算、绘制，还要兼顾成品的美观与实用，未免太过操劳。
偶尔拉结尔会想，自己是时候考虑主动寻找一个助手，而不是指望那些木头脑袋的布道者、冷漠的神使，或者那些跳脱烂漫的天使。
他需要一个有专业知识、能吃苦、有责任心的人类。
被拉结尔在心里暗暗嫌弃的小天使拿丹，蹦蹦跳跳地跑上楼梯，张望了一圈才从杂乱的环境里找到了他头顶的光晕，“拉结尔大人，拉结尔大人！”
拉结尔小心地画出一条弧度完美的纬线，穿过四个大陆和广阔的大洋，“说。”
小天使灵活地从物品间的缝隙里钻过来，双手搭上拉结尔的工作台，圆溜溜的蓝眼睛好奇地往拉结尔笔下那张巨大的画纸上瞟，“拉结尔大人画得好棒！”
“说事情。”
“哦哦。”拿丹歪着脑袋抬头看拉结尔，“我要说什么来着……想起来了！刚刚有一伙布道人来了，说想见见您！他们收到了消息，【渊】那一头又有恶魔过来了，需要您去解决！”
【渊】，人类相信那是日落之地，能封存邪恶、孕育希望；恶魔视之为通往乐园的荆棘路，只要顺利通过就能够抵达蜜与奶的世界。而对大天使拉结尔来说，那只是个不太方便填平、总会带来麻烦的地方。
“神使不能处理吗？”拉结尔拿起另一种颜色的蘸水笔，开始书写地名。优雅清晰的字迹像是一串串匀称的珍珠，散落在地图之上。
“据说这次来的恶魔有些特殊。布道人检测到了来自一位魔神的波动。”
拉结尔心里一动，还好手依旧平稳，未波及笔尖的思虑宛如散开的浅浅涟漪，很快就归于平静。
看来每年斥巨资养那些布道者还是有点作用的，还真让他们观测到了一位偷渡的魔神。
共治条约规定恶魔与天使想要进出人类世界，必须按流程向对方提出正规的申请，然后等待至少三个月，才能拿到批准函。整个流程相当复杂，而且没有分量足够的理由很难通过审批。天使一方暂且不论，恶魔那边满足条件又有耐心的申请者寥寥无几。
所以恶魔大多选择偷渡。
“告诉他们不必面见了。”拉结尔坐直身子，满意地看了一眼今天的成果，“给他们赏赐，告诉他们我会处理这件事。”
“好！”拿丹欢快地应了，跑出去一截又折返回来，“拉结尔大人，您是要离开圣城办事吗？”
【渊】离圣城可是非常远呐，要从奥纪伦大陆到韦利阿大陆去。
“我不能带上你。”拉结尔不用特意去猜就能想到拿丹的意图，“你要和天使长继续修习。功课全部完成后，你才能离开圣教堂。”
小天使说白了都是预备役，还算不上真正的天使，想要转正还要走很长的路。在此之前，他们要和负责带教的天使长学习很多东西，尤其现在身处人类世界，要学习的知识更是庞杂。
以拿丹这样普通的天赋和静不下心的性格，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完成全部学业的。
很有自知之明的拿丹一下就泪眼朦胧，白皙的小脸蛋涨的通红。
而拉结尔在他哭闹出来之前，扔下笔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只散落下几片洁白的光羽，在阳光中打着转儿悠然落下，在触及地面时又破碎成点点光芒，消散不见。
没了看客的拿丹吸吸鼻子，讪讪地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们的大天使长，圣教堂的主教天使，拉结尔大人，真是一天比一天冷酷洒脱了。
人类世界可真有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