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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神【末世】-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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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来人啊！”
一道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奔跑哭喊着，小手时不时用力地拍着路边人家禁闭的院门。
“张姨，你在家吗？”
“李叔！救救我妈妈！”
可惜，无人应答，只有背后沉重虚浮的脚步声和口齿不清的叫骂声越来越近。
满身血污的小男孩抱住了村口那棵百年巨树，吃力却十分迅速地向上爬去。
只要爬上去就安全了，这棵树他爬不上来，只要爬上去……
男孩的右脚脚踝骤然爆发了一阵巨大的疼痛，随即整个人都被向下拉去。他在半空中回头，看到那人额上和颊边喷溅状的血迹和浸润了浓重酒气与恶意的眼睛。
“呼……”时煜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狭窄的地方，面前一个翻倒的绿色垃圾箱紧紧抵在这个狭小空间唯一的缺口处，一条断腿将上面的缝隙挡得严严实实。
残肢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和扑面而来的臭味让他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时煜立刻捂住口鼻，咬紧牙关将上涌的呕吐感生生咽了回去，脑中却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这大抵是昨天那位大喊着“老子跟你们这群畜牲拼了”然后引爆了燃气罐的猛士的腿。
短暂的眩晕和耳鸣过去，时煜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扒着断腿的裤脚往外看去。
昨晚原本排布有秩的摊位如今三三两两拥挤在一起，地上是一块块被炸得焦黑裸露的空地和散落的摊位残骸，还有一些人和其他生物的残躯。
或许这里除了他，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
想法刚一浮现，时煜便听见远处传来的嘶叫声和搏斗声，随后又很快在一声惨叫后归于寂静。
时煜只希望活下来的是个人而不是刚刚那个鬼叫的东西。
可惜他的期望落空了。
他的视野里缓缓出现了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那是一只鹿首獠牙、上半身为人身、残破染血的长衣下摆却露出半截牛尾和两条鹿腿的奇特生物。离得近些了，依稀能分辨出它竟还长着猫科的竖瞳。
随着它越走越近，时煜感觉到它的姿势越来越紧绷，眼神越来越锐利，竖瞳几乎扩张成圆形，就像猫捕猎的前奏。
来不及犹豫，时煜后背抵在“墙”上，用腿蹬开垃圾桶，将断腿扔向怪物并快速起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怪物似乎被他的行为激怒了，快步追了上来。
绕过一堆废墟，时煜发现前方不远有一个男人，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似乎被吓傻了。
“快跑！”时煜冲那个男人大喊。
那人却对向他跑来的时煜和时煜身后的怪物不闪不避，还向时煜抬起了手。
电光火石之间，时煜感受到颈侧传来一阵冲击感，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他脖子飞了过去，随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另一侧歪倒。
“嘭！”身体砸在地上的痛感反而让时煜被爆炸余波冲击过的脑子清醒了一些，而他也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这个男人的脸部是一团蠕动的木质组织，正在缓慢地起伏并褪去木质，显示出正常肌肤该有的质感，最终定型成了——时煜的样子。
眼下这个男人一只手伸长变成的树根样的东西已经穿透了原本正在追赶它的怪物，他又慢悠悠抬起另一只手击碎了不知从哪里飞来的无人机，而他的目光，全程都牢牢钉在时煜身上。
时煜在身体与精神的连番打击下终于失去了意识。
……
“……你们应该珍视天敌，而这个天敌才是大自然这一金字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叩叩叩！”
“进！”时煜忙把正在播放视频的破旧mp5调小了音量。
房门打开，一位穿着基地制服的短发干练女性走了进来：“时煜是吗？我是蔺晴，是来接你出院的。”
“好的。”时煜从床上站起来，走到门口听见手机视频里传出来一声不大却刚好可以听到的枪声，才想起自己刚刚没有来得及关掉视频。
“在看枪战片？”
“没有，在看一部环保题材的老动画，刚才着急让您进来就忘了暂停了。”
“环保题材也会枪战吗？”
“剧情里有一个激进的环保主义者被另一群激进的人击毙了。”
“广川市长？”
“您也看过？”
“我们部门的几乎都看过，不用对我用敬语，叫我蔺晴就行。”
“那我可以叫你晴姐吗？”
“不涉及公务的时候可以。”
“好的晴姐。”
“有些事情需要问你”
时煜被车送到了基地大楼，然后被来接他的人带进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里，整个房间的涂装都是黑色的，只有桌子和头顶一盏圆形的顶灯是白色的。顶灯投下冷白色的光线映在桌面上，其余地方的光全部被黑色的背景吸收，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坐在时煜对面的除了蔺晴，还有一个眼熟的男人，同样穿着制服。时煜认出他是前些天那个在病房外看过自己的臭脸男，似乎是叫张琰。
张琰先走流程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就开始了今天的主题：
“说说吧，无人机拍到的那个类人植物为什么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虽然在医院醒来见到这些工作人员就已经料到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但时煜还是不免紧张。
“我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那就从你父亲的死开始说起吧。”张琰打开了手里的文件，“你父亲死的那天晚上，你究竟在哪，看到了什么？”
“我藏起来了。”
“藏在哪？”
“就，随便找了一户人家的柴火堆钻进去了。”
“藏起来就一直没出来吗？”
“是的。”
“那你父亲是怎么找你找到村外的古树那边去的？”
“我不知道，可能是他喝酒了随便找的。”
“我翻看了当年的笔录，有两个人都提到当时在村里看见了你，”张琰合上了文件，“他们二人看见你和你家邻居听见你父亲追着你跑出去的时间间隔不超过半个小时，但两人一个居住在村子的西侧，一个在村子北侧，既然你父亲追着你最后到达了村子东面的树下，你当时应该是向东跑的吧。那时你不过十二岁身上又有伤，是怎么在半个小时内绕村子大半圈的？”
顿了顿，张琰继续问：“又或者说，当时他们看见的，就像今天一样，只有一个才是你？那你小时候和刚才说的谎，到底是要隐瞒什么？”
时煜沉默了，他没想到一上来就被戳破了当年的谎言。低着头无声僵持了几秒，时煜突然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将头也枕在了椅背上，像卸下了什么担子一般。
“好，我说。”
时煜闭眼仰头靠在椅背上，顶灯散发出的白光透过他薄薄的眼皮映入眼底，好像眼前尽是光明。
“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妈妈和爸爸从前都很好的，可是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变了，他酗酒，四处借钱，还打骂我和妈妈，一次比一次狠。我本来有很多朋友，因为爸爸都失去了。爸爸打我的时候妈妈会让我跑，我就跑到村东面的树上藏好，直到晚上饿得不行了再回家。”
“就是那棵吃人的古树？”
“是的，我每次回家去，妈妈都一身伤，我每次看到都会想，我是男子汉，下一次我一定要留下来保护妈妈，可是随着妈妈的伤越来越严重，我也越来越害怕，下次妈妈叫我跑的时候我就越不敢留下。”
“直到那天，我放学回家，发现妈妈倒在血泊里。”
时煜睁开眼睛，眼底一片猩红的恨意。
“我扔下书包跑出去敲邻居的门，想要他们救救我妈妈，可是没有一家给我开门，爸爸抓住了我，在邻居家的门前打我，我就跑，一路跑到了那棵树下，然后爬了上去。”
“爸爸喝了酒，爬不上来树，就开始一边骂我和妈妈一边对树拳打脚踢，原来是他发现了妈妈偷偷攒下来想给我交住宿费的钱，撕扯中把妈妈打成了那样。”
“我趴在树上闭着眼睛不敢动，然后突然听到爸爸的惨叫声，我看见爸爸被什么东西拉进了地下，然后过了一会儿，树干从中间裂开了，走出来一个人形长满树皮的怪物。”
“那个怪物本来像个成年人一样高大，然后它回头看了看我，突然就变得和我的脸一摸一样了。”
“然后呢？”张琰有些按捺不住了。
“然后他扭头就走了，越走越像人。”
“那你呢？”
“我又在树上待了一会儿，等他走远了才敢从下来。”
“村民目击的哪个是你？”
“村西边的那个，因为我要赶紧回家看看妈妈怎么样了。”
“后来呢？”
“后来我回家打了120，医生来的时候妈妈的身体已经凉透了。再然后就是有人和我说村东头的人怕爸爸毁坏村里的保护植物牵累他们才报了警，警察和林业局的人来了才听说还有命案。有人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连去哪个福利院都被决定好了。”
“你之后有再见过那个类人植物吗？”
“没有了，直到前几天，它也算是又救了我一命。”
时煜的话似乎刺激到了张琰：“那你知道它吃了多少人吗？”
时煜点点头：“我搬走前去看过挖掘现场，树根缠着的全是骨头。但对我来说，它首先是那个救了我一命又为我母亲报了仇的恩人，并且帮我永远摆脱了家庭暴力。”
“它杀的人里没有你认识的人吗？”
“或许有吧，可能是和爸爸一起做坏事的人，也可能是那些让孩子不要和我一起玩的人，也可能是纯粹的旁观者，可他们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说来可笑，他们明明都没有给我开门，却又在做笔录的时候说自己【看】到了我。”
“所以你怨恨他们？”
“世态炎凉罢了。”
问询室里出现了几秒钟短暂的寂静。时煜睁开眼看向对面的两人，蔺晴面无表情地做着记录，而张琰看他的目光，让他想起了那个晚上妈妈死亡爸爸失踪后，村里人看他像看怪物一样的那种眼神。
相似得令人难以忍受。
时煜手指敲了敲扶手：“为表尊重我就叫你张琰先生吧，虽然这个称呼感觉有点老派和中二。先生，我冒昧地问一句，当年的受害者们有您相熟的人吗？”
“没有，怎么了？”
“那我觉得您对我的愤怒来得没有道理，您似乎宁可怜惜一些和您毫无关系的人，也不愿同情一个活生生坐在你面前的可怜人。”
“我没有不同情你。”
“可你同样将厌恨对准了我。”
“可你不该感激一个杀人魔！”
“人杀了这么多人才应该叫杀人魔，您刚才也称它为类人植物，从这个角度看它和那些遇难者更接近于捕食关系不是吗？如果您没有被个人感情影响，或许您已经推断出捕食如此多的人类，极有可能就是为了以人形脱胎于树中，结合当时村里来了一伙要砍树的人，或许您就能得出结论——这树是为了逃命。”
“可后来出于环保，不是决定绕路施工了吗？”
“或许它根本没有听到有人在它旁边说这个消息呢？或者它已经停不下来了呢？人类所谓的环保又是否值得它赌上性命留在那呢？”时煜突然觉得厌倦：“先生，我觉得您不太适合这份工作，可能还没有我适合，至少我不会以人的道德标准来约束其它生物，毕竟在其它生物的眼里，人也不过就是杀它们的怪物。各个基地如今的行动方针应该也是倾向于共存而不是毁灭吧。您这样的思想在这个部门里实在是要不得，要不你们考虑一下我？虽然我并没有念完书，但我觉得我还挺适合这里的。”
“你……”张琰气急。
“我很遗憾，先生，理智上我明白你是在做你的工作，但我仍然被你看我的眼神刺伤。我不会为我刚才说的话道歉，我只觉得遗憾，我从未忘记过我是个人类，从未站在任何与人类敌对的立场，可你们看我的眼神却总让我觉得，我不是我，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其他什么只存在于他们眼中的没有任何自我的东西，而我已经在这样的凝视里活了二十年。”
时煜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张琰沉默地合上了手里的文件。
“问询结束了，”蔺晴合上了笔记本，“你跟我来，接下来的工作由我负责。”
ps.话说时煜是不是晋江第一个摆摊买臭豆腐的男主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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