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九歌-免费试读
来阅文旗下网站阅读我的更多作品吧！
免费阅读
烈日炎炎，秋风卷来阵阵蒸腾的热浪，低垂的柳条随风飘摇，倒是散了三分暑意。大柳树下，立着一个败破的草寮，发白的酒旗懒懒招揽着路过的客人。
“他娘的，今年真是邪了个鬼哟！”
草寮门口，老掌柜摇着一把蒲扇倒在藤椅上，一手撩起衣服擦着脸上的汗水，嘴里碎碎叨叨地咕隆着。
草寮里稀拉拉摆着五六张老木板拼搭起败落的木桌。黎枫脚搭在发黑的长凳上，将手上的酒坛重重座在了桌上：“好酒！掌柜的，再来一坛。”
“少侠，你已经喝了三坛了……”
掌柜的快步走了过来，看着桌上的酒坛，面露难色。
黎枫回头看了老掌柜一眼，咧嘴露出雪白的牙口，转手拍了一片金叶在桌上：“够了吧？”
“够了，够了。”老掌柜满脸堆笑，回身提了酒过来：“小老儿开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海量，不过我这烧酒可烈，少侠真是不能再喝了。”
“欲窥破境机，当往上墟寻……”
黎枫喃声念叨着，拍坛又自灌了一口：“老不死的家伙哟，大家直白点能死啊，上墟寻，上墟在哪儿？寻个什么劳什子玩意儿……”
……
黎枫是个弃儿，二十年前师父易取出山云游之时捡回山收做弟子，传下了炼气之法。黎枫十岁炼气圆满，哪怕放眼修行界，也称得上一等一的天才！只是十年过去，却依然未能看到那一丝熔魂的契机！
修行五大境界，炼气境炼天地元气入体，易经伐髓，共有九境，及至炼气圆满，是为五气朝元。熔魂境熔三魂炼七魄，一境一劫见元神，共有三境，当此境超凡脱俗，便可以元神为引，聚天地元气为用，也就真正算是踏上了修行大道了！
所谓三花聚顶始参玄，参玄境感生死，参大道，分为前期、中期，圆满三重境界，参玄之后便是道境，以天地法则为用，举手投足便有毁天灭地之能，至于道境之上，传说更有所谓神境，至于那等传说中的境界，而今修行界中也只剩下传说而已。
炼气需要天赋，有黎枫十岁炼气圆满，也有人终其一生也不得五气朝元。熔魂需要机缘，有人五气朝元一朝破境，更有人穷其一生也不摸不到那一丝破境之机。很不幸，黎枫貌似便是那后者，炼气圆满十年余，却始终不得那一丝突破的契机！
十年破境无功，黎枫早就有心下山游历。只奈何易取一句时候未到，便将黎枫整整困了十年，直到月前，这才一句“欲窥破境机，当往上墟寻。”将黎枫一脚踹出了山门。
……
正失神间，一行数十山民裹着一身风尘走进了草寮。
“老张头，讨几碗水喝！”
日头正烈，一行山民也不知赶了多久路程，刚进草寮，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精干老头走上前来，向着老掌柜招呼道。
老掌柜应了一声，提了一壶凉水，一行人急忙赶上前来，自取粗碗咕咚咚饮将起来。
“狗儿……”
忽的一声哭嚎惊醒了黎枫的思绪，回过头来，这才注意到两个青壮劳力架着三十左右的麻衣妇人正立在身旁不远的地方。
但见那妇人嘴角隐有血渍，其中一人手端着一碗水正喂向那妇人，另一人手里还拿着一团碎布，想来是早前正是用那碎布堵着那妇人的嘴。
麻衣妇人摆头错开递来的水碗，嘶声哀求着：“族长，你就放过我们吧……”
老掌柜看着黎枫一脸不悦的模样，瞪了那老头一眼，急忙迎了上来，一脸歉色：“不好意思，打扰少侠了！”
老头将老掌柜和黎枫的表情看在眼里，躬身向着老掌柜和黎枫各行了一礼，听着妇人依旧不住的嚎哭着，回身将手里粗碗重重跺在桌上，提起木拐“蓬”的一声敲在身旁一脸悲苦之色的中年汉子背上：“老三！还不让你婆娘闭嘴！哭哭闹闹的像个什么！”
汉子吃痛，脸上挣扎许久，猛地一横，恨恨向着妇人走去，提起妇人散乱的头发，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妇人脸上：“还不闭嘴！”
妇人嘴角渐渐淌出血来。灰白的脸上渐渐肿起一个紫红的手印，愣了片刻，更加大声的哭嚎起来：“黄老三，那是我的娃，也是你的种啊！……”
“娘……”
一声清澈的声音传来，这才见老头身边另一个麻衣中年抱着一个约莫两岁左右模样肉嘟嘟的孩子，头戴一顶绣花小帽，帽檐上挂着两串小铃铛，身上穿着一件红花袄子，脚下套着一双针织的老虎鞋，肉嘟嘟的脸洗的白白净净的，脸蛋上抹着淡淡的胭红，肉嘟嘟地小手把弄着帽檐垂落下来的小铃铛，一双纯洁的骨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嚎哭着的妇人，牙牙学语地呼唤着。
“我苦命的儿啊，呜呜……”
妇人听到孩子的呼唤，回头看着孩子，逾加歇斯底里。
“爹……”
孩子似乎也在好奇，纯洁的大眼睛看着异兽提着妇人头发，作势再打的汉子，牙牙呼唤。
汉子听到孩子的呼唤，身似点击一般呆了下来，回头“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二伯！……”
孩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汉子怀里挣扎起来。
“胡闹！”老头一声断喝，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拄在地上：“老三！族祠抽签可是你自己抽的！你家的娃是娃，别家的娃就不是娃了？！二伯要是为你徇了私，往后怎么办？要是得罪了那河神，那后果你是知道的！”
“老张头，对不住了！”
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放在了桌上：“时候也差不多了，大家赶紧起程，日落之前，无论如何也得赶回寨子！你们，把老三婆娘的嘴给我堵上。”
“狗儿……呜呜……”
听着老头的安排，押着妇人的两人急忙堵住了妇人的嘴，一行出了草寮，向着远处走去。跪在地上的汉子愣眼看着人群远去，愣了片刻，这才起身追了上去。
看着一行山民远去。黎枫一脸惑色的回过头来，：“掌柜的，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诶！……”老掌柜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还好今天赶回来了！要怪就怪那孩子投错了胎，下一世早些投生到其他哪里的太平人家吧……”
黎枫眉头簇得越紧。这才知道这里原来倒也是个民丰物富的地方，只是早些年前那蟠江里来了个河神，每隔半年便要附近村子献祭一个男童，如此便保此地半年平安，否则便要发起大水淹了田地村庄，戕杀人口牲畜。本来今天就是献祭之日，不想那妇人早带着孩子回娘家躲了起来，这才有了刚刚发生的一幕……
“哼！……河神！”
“这位少侠，那河神神通广大，你可……”
老掌柜正说着，只觉眼前一花，那少侠竟已不见了踪影，骇然之下住了话头，看向一行人消失的方向，苦笑着摇起头来。
黎枫远远地跟着一行山民身后，翻过一座山头，一片坦荡富饶的谷地映入眼帘，阡陌纵横，坐落着一个百来户人家的村寨，正是丰收时节，田间金黄的谷穗在风里荡起圈圈的稻浪。谷地南边，一条大江浩浩荡荡，想来便是那掌柜所说的蟠江了。
走进寨中，正晌饭时分，村里竟不见一缕炊烟，不闻一声人语，黎枫摇摇头，看着一群人走进祠堂，关上了大门，身形一飘，跟了上去。
“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货色！”
黎枫站在祠堂门前，身如絮起，在瓦头躲下了身形。虽然还不知道那什么河神是个什么东西，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向下看去，祠堂里的景象一览无遗：入眼一个灯火长明的大厅，上上下下摆满了牌位，四个一身大红礼服的汉子跪在牌位下面一张老旧的供桌前，供桌上摆着一个红漆大方盘，方盘两侧绑着两条早已扎好了红花的抬杠。
“孩子，这都是命啊……”
带人回来的老头从汉子怀里接过孩子，抱着孩子跪了下去，拜了三拜，这才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将孩子放在了红漆大方盘上。
“我的狗儿！……”
被堵住了嘴的妇人也不知哪里涌起了一身大力，挣脱了出来，扯掉了嘴里的布条，嚎哭着扑了上来！
不待老头安排，早有七八个年轻力壮的村民七手八脚按住了妇人，妇人救子心切，但哪里架得住这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嚎哭了几声，便被几人撕扯着拖了开去。老头看着被拖开的妇人：“老三婆娘，不是二伯心狠，你的孩子是孩子，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啊，五年了，村里人没了孩儿的也不是你一家啊……”
“起！”
老头回过头来，一声大喝，早候在门边的两个大汉吱嘎一声打开了祠堂大门，四个一身大红礼服的壮年汉子应声而起。
“……起！……”
四道吼声响起，盘坐在方盘中的孩子终于被四个身着大红礼服的汉子抬了起来，一步一停，向着祠堂外走去！
“……嘻嘻嘻……爹爹……”
孩子被几个汉子抬着，坐在盘中一摇一晃，只觉有趣得很，声声欢快的笑声回荡在祠堂里，只是在走近站在一旁依旧愣愣着的汉子身边的时候，伸出一双肉嘟嘟的小手呼唤起来。
“狗儿……爹对不起你……”
汉子两眼无神，听着孩子的声音，咚的一声跪了下去，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刹时间鲜血横流。汉子对此如若不知一般，“咚”的又一声闷响磕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