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神冒险谭

世界已经面目全非。来自其他银河的伟大存在正遥望着这个星球；而人类也绝非一块铁板，数不清的势力上演着明争暗斗，奇异的生物和技术层出不穷，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个人都想要分得自己那一杯羹。但...这都是别人需要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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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广袤的垃圾填埋场。

天刚蒙蒙亮。

在其上空，好几艘长约百米的庞大飞艇带着十足的压迫感漂浮于此。

艇身上印有一个心脏被无数翅膀所包裹其中的图案，它代表这艘飞艇正是这片大陆最大势力：“炽心人与神之翼联邦”名下所属的财产。这个响亮的名头足以震慑住一般的宵小，但同时也成了有心人打响名号的绝佳目标。

此时，其中一艘的货舱门正缓缓打开，可以瞥见两名满身油污的工装男子分别站在舱门两侧准备卸货，在他们的周围放满了被挤压成一立方米的正方体废料残渣。

“三、二、一，拉！”

两人同步拉动两侧的操纵杆将货舱底部的挡板收起，废料方块开始一个个顺着敞开的舱门朝着地面坠落。

“洛蒙，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年纪稍大的工人一边擦了擦汗一边问道。

“德莱叔，等我先把自己安顿好再说吧。现在工时这么长，就算结婚生子也没时间顾孩子。”年轻的工人洛蒙随手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却发现反而将上面的油污蹭到了脸上，不由苦笑着摇摇头，“叔你先上去吧，我在这看着一会就来。”

德莱叔当初是洛蒙父亲的徒弟，在出师自己做了船长后也一直记着这份恩情，逢年过节都会来家里拜访。在洛蒙父亲过世后，德莱叔将洛蒙纳入自己的飞艇给了他一份工作。他想帮洛蒙说媒让他早点结婚安定下来，可总被洛蒙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你还惦记着蕾蒂？可是她毕竟...哎，算了算了，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做主，我不掺和了。”

见状德莱叔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咳了两声开始顺着舱壁上的爬梯向上爬去，“那我就先上去了，这些方块味道太呛了，身体大了确实扛不住。就交给你了啊。”

洛蒙摆摆手原地靠墙坐下，他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块有些发黑的软泥扔到嘴里嚼了起来。

这些废料方块对人体有害，这点他再清楚不过。

他的父亲就是做这个的，在那之前的他爷爷也是。两个人最后都是肺部出现病症，五十多岁就去世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不像这样工作的话，洛蒙也没有任何别的谋生手段。到最后大概只能去偷、去抢，最终成为街头的又一个犯罪者。原本就算过上那样的生活他也并无所谓，可是一切在遇到蕾蒂小姐后就不一样了。

蕾蒂是他居住的那条街上杂货铺老板的女儿。

对于洛蒙而言，她是世界上最甜美的姑娘。性格好，人也很善良，在她父亲失踪后一直和妈妈经营着杂货铺。在洛蒙父亲刚去世那几年，洛蒙几乎每天都会去杂货铺买点小玩意，就是为了跟蕾蒂见上一面。蕾蒂也不厌其烦地陪他聊天，帮助开导他走出丧父之痛。

只是好景不长，几年前蕾蒂因为一场事故导致双目失明，从此常常需要购入一些比较贵重的药材来抑制眼部的感染。从此蕾蒂开始把自己关在家里面，任何人都不见。

洛蒙想让这个一度阳光开朗的女孩重新展露笑颜。所以他只能一次次回绝德莱叔的好意，把所有精力与时间都留给蕾蒂，期盼她能好转。但是洛蒙逐渐意识到光有心意还不够，如果要彻底治好蕾蒂眼睛感染的问题，洛蒙还需要大量的金钱。

而那个数额是一个废料方块卸货员远远负担不起的。

洛蒙透过敞开的舱门向下看；他曾听人说从地面上看废料方块坠落的过程非常壮观，简直就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似的。

但洛蒙却觉得它们更像是排泄物，被居高临下的飞艇将文明社会最肮脏的一面倾倒在荒芜之地。方块们下降、砸落在地面扭曲成各种形状，最后堆积成群沉默地反射着太阳光，和其他垃圾一起共同构成了这片死气沉沉的“无止山”。

洛蒙以前常常担心，未来如果没有子孙后代来为自己办理后事的话，他的残骸是不是也将沦为某个废料方块的一部分，变成一坨毫无价值的垃圾被堆放在无人的边界，等待时间将他腐烂。

也许是时候该做些改变。

想到这，洛蒙开口道。

“出来吧，现在安全了。”

两道人影从废料方块堆中闪了出来，那是一个少年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

女人留着到肩膀的黑发，细长的眼睫毛下双瞳好像深井一般幽邃，但眼神却如同火炉一样充满斗志。她的左眼角、左鼻翼和左嘴角分别都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点缀在原本就白皙透亮的皮肤上。她的脸部线条优美流畅，嘴唇稍厚，呈现漂亮的枣红色。明明只是站在那里而已什么都没做，却让人不得不将目光和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她身上。至于少年的模样洛蒙没太仔细打量，只记得他眉毛很粗，个子不高。

二人都背着很大的背包，但都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身上的衣服也显得老旧。女人穿着棕色飞行员夹克搭配白色T恤，下身穿着宽松的浅色牛仔裤和磨得有些褪色的红色运动鞋，修长的双腿和匀称的身材搭配上大气的五官让她看起来像是个来踏青的模特。同行的少年则穿着黑色棒球外套内搭一件沙绿色的帽衫，胸前印着“全民公敌”几个涂鸦文字。下身穿着黑色运动短裤配长袜和黑色运动鞋，有一只的鞋带还松了。

“我们到了吗？”女人向洛蒙问道。

洛蒙点点头，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由于实在没什么文化，所以他不知该怎么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眼前这个女人的长相，但洛蒙觉得她比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好看。跟她相比，洛蒙觉得自己的脸上挂着的就像是用了几块橡皮泥随便捏成的五官。

当然，这肯定不包括洛蒙最爱的蕾蒂小姐。

“嗯，已经到了，下面这片地方就是‘无止山’。”

“这是我们说好的报酬。”女人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布袋掷给洛蒙，“五百克的混粹晶，你点一下，数量应该只多不少，市值肯定超过五千信用点了。”

洛蒙接过后掂了掂打开袋子，里面的混粹晶品质比他经手过的都要好上一些，“没问题。对了差点忘了，这是你们要的衣服。”

洛蒙伸手拉开货舱墙壁上的一个储物柜，从里面掏出一套多处洗得发白的青色工装连体裤递给他们。少年从女人手里接过，将它收进自己的背包中。

“那我们的交易就完成了，就这样。”

说完女人就准备拉着少年往飞艇外跳下，洛蒙一惊连忙拦住二人。

“等等，你们要怎么下去？这个高度来不及打开降落伞，你们再等一会。等方块倒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开操纵台悄悄带你们下去，上面是不会管的。”

女人和少年齐刷刷瞥向他，少年开口问道，“交易已经完成了，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洛蒙反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来这？”

除了废料方块的飞艇以及卸货员，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来“无止山”，因为这里除了漫山遍野的垃圾以外什么都没有。

见两人没有说话，洛蒙接着道，“你们不能说也没有关系，你们要做什么与我无关，我很快就要回到我的日常生活里。我没有见过你们，更帮不上你们，只是总不能眼睁睁看你们跳下去摔死，你们知道这点就好。”

“我们是来给翅联找一点小麻烦的。”少年突然开口。洛蒙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见过类似的人。有时候是在行刑的现场，有时候是在秘密集会的录影带里，那些人总是慷慨激昂，恨不得要将生命燃烧到最后一刻。

但对洛蒙而言，日子还要继续过，小麻烦其实就够了。伟大的事留给伟大的人去做，而小麻烦从来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总会有积少成多的那一天，总会有人抽走最重要的那一块积木。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能参与这样的小麻烦帮上一点忙，想到那些治安官气急败坏的样子，洛蒙就已经心满意足。

“那祝你们一切顺利。”

女人露齿一笑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必担心。我们正在赶时间，所以就先走一步咯！”

女人半蹲下身让少年爬上她的后背。

“...能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洛蒙说完便有些后悔。对于两个怀着不可言说目的来到“无止山”的人而言，自己的这个问题显然很多余。只是他有种莫名的感觉：自己和这两人往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出乎他的意料，对面却回答地相当爽快。

“我叫万象吉，他是邰子凉，目前只是两个籍籍无名之辈。我们有缘再见，保重！”说完这些，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我已经记住你的长相了，所以如果你是翅联的间谍，也保重。”

洛蒙有些无奈地笑了。女人对背上的少年道，“抓紧咯，阿凉。”然后她潇洒地转身向洛蒙点头致意，站在舱门处向后轻轻一跃。洛蒙看着两人迅速变成空中的两个小黑点，很快便消失在废料方块的后方。他长呼一口气，坐回了自己原本所在的角落。

摸着兜里沉甸甸的那一袋混粹晶，洛蒙脏兮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

在快要撞击到地面的刹那，万象吉调整身体姿态，在着地的同时双手用力合掌。

“【挪移】！”

随着掌声响起，她所踩踏的那一片地面霎时向下凹陷。

强劲的风压裹起一大片沙尘，落地的威势带着余波向四周扩散，从落点处的地面向周围延伸出无数条裂痕，就连挂在她身上的邰子凉一下没抓稳就被震飞摔到了几米开外。

好几管针剂从邰子凉的背包以及口袋中滑落摔在地上成了碎渣，其中盛着的橙色液体则是泼洒一地。

位于震荡中心的万象吉长长吐出一口气。她恢复正常后，才突然意识到邰子凉早已不在她背上，转过身发现他正瘫坐在不远处。

“阿凉你没事吧？”

虽然想马上站起来，但邰子凉双腿还有些发软。背在他身后的大包在摔地时作了缓冲，所以他没受到什么伤害。

邰子凉坐在地上摇摇头道，“我没事，就是有几管用了一半的能量液碎了。老师，下次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地面交通吧。再这样往下跳我心脏可受不了。”

“没事就别挑三拣四了，赶紧起来干活。约定的时间就是七点，我们只有不到一个小时。”

“反正关系到的是我的命，先让我休息一下。”

万象吉闻言毫不客气地走过去一脚踹在邰子凉的屁股上。

“少废话！”

......

掉落的针剂中大部分能量液都被废料方块和地面吸收，但仍有几滴好巧不巧落入了地面裂缝中。那些液滴沿着埋在地下的管道一路向下，在消耗殆尽前钻进了地底一个更深层的密闭空间当中，顺着裸露的钢筋一路蜿蜒，最终滴落在了其下方一具干尸的后颈处。

一具干尸被关押于此。

干尸瘫坐在地上，头无力地低垂着。他的脸大部分都藏在杂乱的黑色长发下，皮肤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灰，骨瘦嶙峋的身体上还裹着已经绞成了碎布条的衣物。

四条粗大的铁链栓在他的手腕脚踝处，另一头则分别拴在周围四根立柱的底部，颇有仪式感地将他囚在一个圆形石台的正中央。

那些铁链早已腐朽，圆台四周堆积着几十具机械的骨架与残骸，在房间角落还有一些类似研究仪器一类已经被腐蚀的设备。万象吉落地所带来的震荡造成一条裂缝让这片地下空间久违地获得了一点阳光，仿佛一个聚光灯似的正好打在干尸的身上。

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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