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小说玄幻奇幻猎户座的女皇
猎户座的女皇

猎户座的女皇

作者:见如参商
  • 分类:玄幻奇幻
  • 字数:6 万
  • 状态:连载
  • 更新:2024-03-02

【女主文·轻赛博流行·未来歌剧·pov·无超凡力量】仰望苍穹,亿万星辰在开天辟地的爆炸声中奔赴远方,燃尽自己最后一克物质穿越无垠黑暗,化作大地上的刹那流光,只为唤醒碳基猴子体内每一颗原子对故乡的思念。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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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座的女皇-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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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间不值得

夏末的三藩市,风里有一股薰衣草死亡的味道。

宛平南山,地平线之上600米的地方,赵银河坐在天台边缘,目光越过湾区的薰衣草庄园,看到了一些微微刺眼的,不灵不灵的荧光。

近处,是摩天大楼擦得锃亮的玻璃,远处,是海湾里荡漾的波涛,再远一些,是海空尽头,午间灼眼的太阳。

依山傍海,天高地阔,是个不错的赏花之地。

所以三藩市才会把精神卫生中心修建在这里吧?

为了让那些无药可救的病人少作些妖。

“您选的这地方风景不错,乔治先生。”

她偏头,微笑着,看向那个攀附在天台边缘,半个身子已经悬空的男人。

他打算从三藩市精神卫生中心的顶楼跳下去。

而赵银河,是来救他的。

她是个所谓的,外聘谈判专家,就是那种电影里,和绑匪谈判,劝慰自杀者不要放弃的人。

今天,是她第一次工作。

而乔治先生,是半年来的第八位‘受害者’——这三个字或许不够准确,因为前七位死者的确是自杀,也都没有精神疾病,可通过大数据溯源,他们又都和三藩市精神卫生中心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都曾拨打过三藩精卫的紧急心理援助热线,也就是所谓的‘预防自杀爱心电话’。

“记者!我要见记者!”

乔治先生大吼着,但他表现得并不是很歇斯底里,反而有那么几分……坚定,与决绝。

赵银河指了指下方围观的人群,以及人群前的大气垫。

“看到那个垫子了吗?左边那几个人,就是新闻频道的工作人员,按照您的要求,我把他们找来了,但是……”

她爽朗的一笑:“这里太高了,不是那么……嗯,安全,所以我不能让他们上来,不过您看……”

她又指了指自己鸭舌帽边的摄像头:“线上直播开着呢,您想说什么?”

乔治先生将信将疑,单手掏出手机,打开新闻频道,看到了自己的脸。

然后,仿佛有一股无穷的愤怒,从他的喉咙里喷了出来:

“荣氏建工!荣氏建工!!!”

他语速极快,倒豆子般,疯狂倾吐话语,那是一个并不复杂的故事。

乔治先生今年三十岁,学的土木,大学毕业后在荣氏建工干了几年,有了些人脉,就和一些朋友出来,自立门户。

那大约是两年前的事情吧,刚好,碰上湾区大桥翻修,所谓金桥银路铜房子,乔治先生花了很大的力气,搞到了一些零碎的,边角料工程。

一年前,工程竣工,但直到今日,他也没拿到钱。

后面的事情就不难想象了,银行收走了他的车子房子,冻结了他的账户,他搭不了飞机,坐不了轻轨……客观上,丧失了工作能力,而利息,却越滚越高。

哦对了,那还不是银行的利息,是地下钱庄的。

借地下钱庄的钱,是为了炒币翻身……

“等等,乔治先生……”

赵银河打断了他的话,因为他已经讲到了未婚妻离自己而去,快讲完了。

“我有个疑惑,您说的钱庄,那是高利贷么?”

赵银河当然明白钱庄是什么,她是在转移话题。

人的精神是一根弦,断裂,是一瞬间的事情,上岗培训的讲师说过,面对这种轻生者,千万不要自作聪明用一些激烈的言辞去激他们,也不宜说一些千篇一律的心灵鸡汤去宽慰他们,那是废话。

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忘记感性上的痛苦,将当下,将此时此刻,导向理性,最后让他们主动开口,因为这是个简单的道理——说话的人,没法去死。

一定,要让他们保持倾诉与沟通的状态,不能让他们讲完。

乔治先生没有回答,这很正常,轻生者往往拒绝沟通,只顾着自说自话,他们陷入了自我的极度痛苦中。

赵银河补充道:“如果是高利贷,为什么不报警呢?唔……还是说您报过但没有用?”

乔治先生嘲讽的笑了笑,他的眼中有一种透彻的清醒。

“你觉得,我是债台高筑无力偿还所以才到这儿来的?”

——同一时刻,赵银河的耳麦里收到了同事的消息:

‘他的未婚妻拒绝露面。’

赵银河心中咯噔一跳,但仍旧面色平和。

“不,我不这么认为,乔治先生……嗯,很冒昧,我看过您的账单,两百多万,对吧?”

她笑了笑:“这个数字对您来说其实……并不能说……绝望?对吧?”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乔治先生,但我觉得,您是一个乐观、积极的人,这一年多以来,您非常窘迫,但仍旧在拼命的尝试开启新生活……”

“虽然把希望寄于金融投资这种方式值得商榷,但那至少,是一种努力。”

“乔治先生,”赵银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认为,您绝不是,会选择这条道路的人,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因为我真的非常困惑,到底,是为什么?”

——半年的时间里八连跳,这个本该治病救人的三藩市精卫,到底,怎么了?

乔治先生嘿嘿低笑起来:“你想知道这一年里我发生了什么?”

“我想您一定有话要说,”赵银河指了指自己鸭舌帽上的摄像头,“否则您不会要求这个。”

乔治先生愣了愣,这个女人从开始到现在对答如流,让他有一种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说不准这种感觉让他舒服还是不舒服,但他的心态的确平和些了,于是他开口。

“那并非恶意拖欠,”他说,“因为受战事影响,荣氏建工在海外的工程烂尾,资金困难,所以没能按时支付款项。”

嗯,赵银河点头。

“银行的操作也无可挑剔,那是我单方面与它们签订的贷款合同,逾期不候,合情合理。”

“湾区大桥工程影响的不止我一个人,事实上,财政司八个月前发过一些补贴,援助我们这些受害者。”

嗯,赵银河点头。

“我还能再拖上两年,是我自己选择了向钱庄借钱,因为我等不了两年,陷在这个现状里一切停滞,我已经三十岁了,再等两年?等那个不知最终如何的结果?”

“把钱投进虚拟货币市场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那有风险,所以我不贪,我只投了刚好能让我填平债务的那些钱,所以直到今天,你看到我也不过负债两百万。”

嗯,赵银河点头。

“没有人有错,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在尽力弥补错误。”

在当下低迷的经济大环境下,的确可以说没有人有错。

不过他似乎有一种迷之自信,坚定的认为自己没有进行过于风险的投机,坚定的认为自己可以翻身,自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走向人生巅峰……

所以他说,包括我在内,没有人有错。

用当下的字眼说,有一点点普信呢。

嗯,赵银河第四次点头。

“但是……”他自嘲的笑了笑,“好像生活,一夕之间,不复存在。”

“哦?”赵银河终于开口,“怎么不存在了?”

乔治先生张嘴,又合上,又张嘴,又合上,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在喉咙里挤出了些许干涩的冷笑。

“都是我……太过脆弱了啊。”他说,“你说得没错,那两百万,在我有生之年,是还得上的,可那又如何?”

“我的父母过世早,与妹妹相依为命,年少时靠着自己的努力与几分运气,倒也算挣下了一些家底。”

“我有份体面的工作,有一帮狐朋狗友,还有一个,我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姑娘。”

“但我……但我就是……不满足。”

“赵小姐,你知道湾区的房子多少一平么?”

“幸福的生活并不是一定需要富有,乔治先生。”赵银河说。

“那想必你的人生没有过窘迫吧?”

赵银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言语间明里暗里带有怨愤,让人下意识不舒服——但他说得倒也不算错,赵银河,的确,可以算,从未真正窘迫过。

此时的乔治不需要安慰,只需要倾听。

“教育、医疗、人脉圈……这些,代表着体面,我也想回老家,开个火锅店,自给自足,可那样的生活根本不存在,我早就回不去了。”

“追求美好没有错,乔治先生,只是我想……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哈,有的时候,关于美好的定义,也许只是我们的内心能否得到平静,而非在旁人的目光里,你是否体面。”

“这是个好问题,那么赵小姐,你真的能做到完全不顾任何人的目光,做你自己吗?也许在他们的眼睛里,你原本就是体面的那个你,当你不体面时,你就会变成他们眼里的陌生人。”

“我啊……”乔治先生转过头,看着远方熠熠生辉的湾区,“我大半辈子都在这座城市里度过,这里是我真正的故乡,我的一切都和这里息息相关,这里有我所有的私人生活,我的人际圈,我的狐朋狗友,我爱的姑娘,他们都在这里。”

“在我遇到困难时,他们没有离我而去,而是尽心尽力的宽慰我、帮助我,他们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然后……”

“然后……就渐渐疏远了。”

“我以前是个热衷于社交的人,赵小姐。”

“工作一天后,我会去吃一顿大餐,在健身房锻炼半个小时,接着在霓虹初上时,和朋友们混迹于酒吧夜店……”

“那时的我会忽视很多问题,比如说买单时是轮流还是AA。”

“但我最终还是明白了,这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奥妙无穷。”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越来越宅了,因为贫穷,我开始无法维持过去的圈子——当然,我这么说没有怨天尤人的意思,我只是……好像捋清了生活这团麻线。”

赵银河大约能明白他的意思。

想必乔治先生在落魄后,遭遇了消费降级,阶层滑落。

门当户对,并不只是指人与人之间的嫁娶之事,它也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像乞丐与公主那样跨越阶级的友情与爱情之所以被歌颂,是因为纵观历史的长河,它们无一不是奇迹。

“人在低谷之时,才能看清自己,赵小姐。”

“那一天,我明白了,过往我所追寻的一切,皆是虚妄。”

“财富与声名,朋友和爱情,这所有的东西,如同环绕萤火的蚊虫,光辉而来,黯淡而去。”

“人生是一根线,世界是无数根线交织而成的团,它看起来错综复杂丰富多彩,那些线,似乎紧密纠缠永不分别,但实际上,线是孤独的,线与线之间无限接近却永不相交,从头到尾,弯弯绕绕,却一通到底,我曾以为,我的人生除了自己,还有许多,但实际上……我只有自己。”

他在风中孤独的诉说着。

“赵小姐,我并不埋怨任何人,因为,其实我可以理解他们。”

“荣氏建工并不是不想付我钱,它们也没有办法啊,银行很礼貌,虽然收走了我的房子,却从未谴责我言而无信,那些追债的打手……那些打手,他们所从事的,也是一种服务业罢了,他们尽责的履行着雇主的委托,对我本人并无任何恶意,他们对我的威逼胁迫,本质上和餐厅服务员的问候没有区别……还有救助站的前台,财政司的工作人员,他们都是和蔼可亲的人,脸上永远挂着久经训练的,完美的微笑——对,赵小姐,就是你现在这种笑容。”

有那么一瞬间,赵银河的笑容僵了僵。

“我的朋友们,都是顶好的朋友,他们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过我了,如果不是他们,我可能会饿死街头,所以我不可以去抱怨他们渐渐与我疏远,因为圈子不一样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可能总是燃烧自己照亮他人,而客观上,现在的我,并没有维持往昔生活的能力,也无资格。”

“至于……至于那个我爱的姑娘……”

“其实换位思考一下就可以理解的,我已经三十岁了,她和我差不多大,我等不起,所以我宁愿借高利贷去赌虚拟货币,这样的行径,不是很愚蠢,很操蛋吗?”

“我自己都如此卑劣,我凭什么去要求她更加崇高?”

“我,凭什么?”

风中的乔治先生,像时代的浪潮中,一粒孤独的尘沙。

“有那么一段时间吧……有,那么一段时间。”

他低沉的说着:“我想不通这一切,我明明,只是守规矩的活着,我明明,只是想活得更好一些,为什么,我会遭遇这一切?”

“我不服气,我忿忿不平,所以,我在努力扭转这一切,所以,我以身犯险,去赌。”

“可后来我想通了,其实游戏规则本来就这样,是我以前太天真。”

“世间并无真善美,人类不遗余力的歌颂爱的伟大,其本质是粉饰欲望的幽暗,所有崇高的道德准则,都是为了宣泄兽性而找的借口。”

……

这是培训讲师常常提起的情况:那些自杀者绝非因为某个理由而放弃生命,压垮他们的是一种观念,一种对世界彻底绝望的观念,而且这种观念,往往能在他们的认知中,完美的逻辑自洽。

你不可能说服他们,绝无可能。

就像乔治先生一样,他的问题不是钱,而是钱导致的价值消解。

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贫穷导致的一系列匪夷所思而又无可奈何的变故,向往光明的灵魂一旦堕入黑暗,捞出来也就不再纯洁无瑕了。

劝他乐观一些,拾起对生活的希望,加油吧你可以偿还债务,然后重新开始?

接着呢?

你要让他如何从黑暗中拾起破碎的三观?

“我对生活没有太深的理解,”赵银河微笑着,“但乔治先生,我觉得您说得不对,人生不是孤独的,您还有妹妹,你们的生命从一开始就绑在了一起。”

“妹妹……呵,妹妹……”乔治先生冷笑着,“她不找我要钱,过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难道这不也算一种不离不弃么?乔治先生。”

赵银河调皮的眨眨眼:“我想您以前的朋友和未婚妻肯定没再向你要过钱,而您的妹妹……当然,我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向您要钱的理由是什么,可她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我想在她眼中,您一定是个可靠的大哥,所以她才会伸手向您……”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乔治先生,但家人,是不变的。”

——与此同时,耳麦里再次传来了同事的声音:

‘联系不上他妹妹。’

赵银河面色不动,继续道:“您怀疑世间的爱与道德,觉得自己的人生因此没有意义,可是乔治先生,您也没有否定它们,我……”

——就在这时,耳麦里第三次传来了同事的声音:

‘快让他下来,新闻频道的人要走了。’

“你怎么?”乔治先生问。

“我想如果您就此离开,许多人都会伤心的,您的妹妹会,您的朋友会,您的未婚妻会,还有那些曾帮助过你,亦或是为难过你的人,都会。”

她顿了顿,按着自己的胸口,认真道:“包括我,这个您刚刚认识的陌生人——乔治先生,或许如您所说,人生是一条线,无限接近但永不相交,所以孤独,可是……世界是一团麻,我们始终还是无限接近的,我们有恻隐之心,您的痛苦,恰恰来自于您所怀疑的爱与道德,对么?”

有那么一瞬间,乔治先生清醒的目光里有一丝迷惘,似乎动摇了。

可他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的人,其中一名新闻频道的工作人员,正在收东西,返回转播车。

于是他迷惘的双眼再次清醒。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直播画面,然后将目光投向赵银河,哑然一笑:

“只有我能看到这个画面,对吧?”

赵银河心中咯噔一跳。

“嗯?您说什么?乔治先生。”

“赵小姐,你知道,我未婚妻是做什么的吗?”他自问自答道,“一家网络公司的后端开发,它们的主要客户,是各大直播平台与传媒公司。”

“所以我知道,其实有这样的技术,在定位了我的手机信号后,一台转播车就可以覆盖掉我所接收到的数据,所以此时此刻……”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这个所谓的新闻频道现场直播,是针对我一个人的,如果你打开手机,你的新闻频道里,正在播放别的节目。”

第四次,赵银河听到了同事的声音:

‘我们已经定位你的手机信号,改变了介质传输,给他看你的手机。’

“当然不是,”赵银河掏出手机,道,“我可以给您看,乔治先生,这就是现场直播……”

“不用了,它不是。”

乔治先生的目光澄澈,语气平和:“我知道你的上级有要求,新闻频道也不可能随便直播这种事,我理解你,赵小姐,就像我理解他们一样。”

“抱歉,赵小姐,给您添麻烦了。”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赵银河为您,语气中充满了绝望与羞愧。

说完,他松开了抓着天台围栏的手。

——那一瞬间,赵银河扑了过去,她看起来很柔弱,可那动作迅捷得如同猎豹!

她抓住了乔治先生的手,安全绳顿时绷直,两人吊在空中,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乔治先生!我理解您的愤怒,但生命中的诸多不完美,不正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吗?不要放弃!不要放弃!乔治先生!”

她在高空的风中呼喊,乔治先生仰头,平静的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澄澈:

“有钱就有尊重,没钱就不被看见,老爷们高高在上粉饰太平,而像我这样的人,只会无能狂怒……”

“您想说什么!?乔治先生!您可以说出来!为什么选择这里!?为什么?乔治先生!”

这是乔治先生心中最深的秘密,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赵银河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但她自始至终,都万分小心,无比谨慎的,不去触碰那颗已经破碎的心。

是啊,为什么选这里?

从无精神病史,甚至在不久之前,根本不知道三藩市精卫位置,从未来过这里的乔治先生,为什么,选这里?

“那没有意义,说出来又如何?”他注视着赵银河的双眼,“只有你能听到,赵小姐,而你在听到之后,又能做什么呢?——这样的生命比失败更加可怕,因为毫无意义。”

“人间,不值得。”

他平静的眼波中骤然涌起一股戾气,大吼道:

“撒手!!!”

“我不会松手的!绝不会!”赵银河用比他更大的嗓门喊道,“因为我一松手,我和你都输了!”

“人生充满了无常的痛苦,乔治先生,这个世界不如我们年幼时所想象的那样美好!但它值得我们为此奋战,因为这就是意义!”

“不管是躺下的屈服,还是放弃的逃避,都是在将我们热爱的一切拱手让给人——而你,乔治先生,你比他们更值得活下去!”

“也许活着比死亡更加痛苦,但是乔治先生,纵身一跃之后呢?你真的甘心吗!?”

“你真的甘心吗!?乔治先生!”

“抓住我的手,不要松开,我拉你上来,我一定会把你拉上来!”

她的神情肃穆,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大无畏的勇敢,看着那双坚定不移的眼睛,乔治先生竟然真的感觉到了一股力量,一股,这具娇弱的凡人之躯并不能承载的力量——不,她其实并不娇弱。

她的话语,她抓着自己的手,她整个人……

就像一束炽烈的阳光,照进了幽暗的心底。

只是可惜呐,这束烈阳来得太晚了。

乔治先生没有说话,他只是对赵银河挤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然后。

他猛然一拽女孩的身子,张开嘴,狠狠咬在她的手上!

剧痛。

接着是溢出嘴角的鲜血。

乔治先生感觉到了手掌的疼痛,他不知这个少女从何而来那么大的力气,他只感觉到那只手像一把铁钳,要把自己捏碎了。

她仍旧没有松手,甚至没有发出吃痛的呻吟,一丁点儿都没有。

乔治先生想抬头看一眼她,他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孩能像铁一样刚强。

但是他又不敢,他怕再对上那双眼,自己会动摇。

他明白了一件事……

她的骨头可真硬。

于是,他松开了嘴。

他再次听到了女孩的呼唤:“不要放手,乔治先生。”

他在半空中僵了那么几秒。

接着,在直升机救援小组就快从空中抓住他时,他猛然一抬头,再一次,咬向了手!

这一次,是他自己的。

赵银河只感觉身体一轻,手心里只剩下一截被咬断的大拇指。

从空中往下看去,地面上,鲜红的血泊中,衣领被充满了薰衣草香味的微风缓缓吹动。

他扭曲的身体好小,就像是,时代的浪潮中,一粒孤独的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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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跟他扯什么淡!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你他妈那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屎吗!?”

“废物!废物!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

……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主管暴躁的揉着头发,疯狂咆哮。

在他的对面,赵银河披着毛巾,正伸着手,接受治疗,而帐篷外,大约几十米的地方,三藩市精卫的正大门前,渗血的白布下,是一具尸体。

赵银河面色平静,两眼直视前方,稍稍的,有那么一丝呆滞。

这让处理伤口的医生心里有些咋舌。

小拇指外侧,手背边,只还有一块皮肉还连着,骨头都翻出来了,她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与此同时,主管正在和刚刚走进帐篷的新闻频道工作人员交谈。

他点头哈腰,换了一副脸色。

“诶、诶、明白,您放心,这事儿不会说出去。”

“大家同属一个集团,自然要守望相助嘛呵呵呵。”

“荣总那边,嘿嘿,还请您多美言几句……”

赵银河听见了,看见了,但她就像是受到了惊吓般,眼神呆滞,面色如常。

直到主管送走那几位爷,转过身来……

“你!”他指着赵银河,“今天之内出一份检查,把情况写……”

“我不干了。”

赵银河抬起头,说。

“嗯?”

“我说,我不干了。”

主管的眼底闪过一丝喜色,沉声道:“这可是你说的,这个月的薪水照发,但你的人事档案里会记下……”

赵银河抽回了正在被处理的手,起身,脱下工作服,走出了帐篷,步履坚定的,走过广场,从三藩市精卫的大门走了出去。

直至完全离开那个谋杀现场,乔治先生的尸体再也不会出现在视线中,她才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

纸片上,是八个名字。

她划掉了最后一行。

乔治·奥威尔

为了查清楚整件事情,两个月前她通过层层面试,加入了隶属于荣氏集团旗下的众安紧急救援公司,后来又经过一个月培训,拿到了紧急谈判师资格证。

——但这本来就不正常。

谈判专家的确是一个职业,可它并不应该有证书。

在警务改革之前,这一类紧急谈判工作通常由警务系统的犯罪学专家,或是资深心理咨询师担任,某些特殊情况,也会让社区的话痨大妈上。

他们业余而专业。

可在警务私有化之后,大量社区治安工作承包给了私企,为了让这个小众而又冷门的行当职业化,所以有了专业培训,与培训后的证书。

这实在太滑稽了,社会中有些职业并不能以考核成绩与知识来衡量其是否专业,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办法考核。

但众安救援公司硬是凹出了这么一个职业。

其次,这的确是赵银河作为谈判专家的第一次工作,可这活儿,这么一个攸关人命的大活,根本,就不该派给她,派给一个新人。

是她主动争取了这次任务,而众安救援公司,也乐见其成。

因为这就是职业化的价值。

出了问题,总得有人担责,实习菜鸟,本来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所以赵银河直接了当不干了,因为反正兜兜转转搞一圈,最后她还是会被推出来背黑锅,然后记录在案,背上一生的污点,解聘。

不过这也没什么,因为这两个月来,她就是为了今天。

至于档案?

她根本不担心。

……

通往市区的山路狭且长。

行至半山腰时,赵银河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关于乔治先生的妹妹,佩奇小姐。

事实上,从今早乔治先生爬上三藩精卫的天台,众安救援公司就一直在联系他的妹妹,但直至最后,也没有联系上。

现在,人终于找到了。

——并不是众安救援公司找到的。

乔治先生一死,他们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半点儿资源。

找到她的人,是赵银河的同事,真正的同事。

她看着短信上的地址,如果没记错,这地方是乔治先生的家。

所以众安其实没有尽心去找,他们只要上门一次,就肯定能找到他妹妹,也许就能改变这个结局。

但很显然,他们只打过电话,发过短信,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佩奇小姐没有收到那些联络。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心里有悲伤。

尽管她今天第一次认识乔治先生,但就如她说的那样,人的心底,有恻隐。

但她没有太多时间去悲伤,也不想那样。

怨天尤人没有用。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打了一辆车,前往乔治先生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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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停着大轮毂汽车,五颜六色的垃圾被风吹着滚动,随处可见嗨过了头,瘫软在地丧尸般呆滞的瘾君子……

这里是济仁街,地处三藩市城东,声名远扬的贫民窟。

赵银河下了车,查看手机,确认位置,快步朝着街边大轮毂汽车后的一条暗巷走去。

经过那辆车时,她瞥了一眼斜倚在车边吞云吐雾,一身嘻哈装扮的少年们,然后拉上衣襟,紧了紧衣领……

离开三藩精卫后她已经归还了众安的工作服,换上了常服。

而三藩市的夏末仍旧很炎热,因此今早出门,她穿的是一件露脐运动背心,外面罩了一个米色的短风衣外套,这样的装束当然不存在任何问题,只是在某些地方,还是尽量避免些麻烦。

“嘿~小妞儿!~”

擦身而过时,口哨声响起。

赵银河淡淡的瞥了那几个嘻哈少年一眼,默不作声,走了过去。

他们不是麻烦,他们是杵在这儿卖货的社团成员,社团,是讲些规矩的。

赵银河步入暗巷,迎面吹来的风里,有一股汽车尾气和屎尿混杂的恶臭。

这里,才会有麻烦。

但此时毕竟是白天,那些蜷缩在巷角破毯子里的流浪汉只是呆滞的看着她走过,并没有上前来找死。

约莫十来分钟,她抵达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一栋破旧的老式公寓。

绕过进门的楼梯,从公寓背面的暗梯,一路向下。

乔治先生,住在济仁街的地下室里。

这地方黑咕隆咚,走了没几步,她听到了砰砰的敲门声,以及刺耳的喊叫。

“开门!开门!”

“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你哥哥在哪儿!?”

从楼梯的转角向下看去,昏黄的灯光下是锈蚀的铁门,门前站着三个彪形大汉,其中一人正在砸门。

而那扇门上,鲜红的油漆喷着‘欠债还钱’、‘全家死绝’等等等等……

掏出手机,点击拍摄,然后清清嗓子。

那三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

“你谁啊你!?”

“拍什么拍!”

“给我放下!”

赵银河注意到了领头那人腰间的鼓起。

大夏帝国禁枪,但民间尚武成风,禁之不绝。

她毫不畏惧,仍旧举着手机,反问道:“我是佩奇小姐的委托律师,你们是谁?”

“你还拍!给我放下!”

一名喽啰就要上前来夺她的手机,却被身后的领头者拉住了。

讲规矩的才配叫黑社会。

“你是,律师?”

小头目问道,言语中有几分客气。

“佩奇小姐遇上了些麻烦,因此委托我帮她些小忙,你们是三生小额贷款公司的人?”

赵银河步步紧逼,不给他们任何反问的机会。

“不是。”小头目连连摆手。

他们当然是,但在‘律师’面前他们当然不敢承认。

“那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乔治·奥威尔欠了三生的钱,我们……”

“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跟三生是什么关系?”

“我们……我……”

赵银河一手握着手机,作出要打电话的样子,另一手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请马上走人,否则我就报警。”

大夏帝国,王权法治。

作为三生的人,上门催收,合法。

超过两人,违法。

未穿制服,未佩戴记录仪,违法。

砸门,喷油漆,犯罪。

未经许可,意图强闯,犯罪。

这一刻,对这三个打手来说,上前抢夺赵银河的手机,制服她,或许,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如果她真是律师,那么只要这个过程中出一点儿纰漏,他们和他们的老板,都会惹上不简单的麻烦。

因此,他们只能恨恨的瞪了赵银河一眼,默默离去。

确认他们离开后,赵银河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

“佩奇小姐,他们已经走了,我是来帮你的,请开门。”

良久,门后终于传来声音。

“你,你真的是律师?”

“是的,佩奇小姐。”

“我,我没有找过你……”

“但我知道您和乔治先生,遇上了些麻烦。”

“可是我……没有钱。”

“我们不为钱工作。”

“那为什么?”

“为……”赵银河顿了顿,“需要帮助的人工作。”

门后再次沉默。

时间过了那么几刹。

嘎吱一声。

那扇喷满污言秽语的锈蚀铁门,在昏暗,而恶臭的空气中洞开。

赵银河看到了门后,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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