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烟雨千里风

边陲少年于轻舟，原本只想与父辈一样过清贫安静的小日子，却不慎一脚踏入波云诡谲的江湖，烽火连天的战争，历经爱恨情仇回头望，还是“一身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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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清明祭祖是第一等重要之事。祭完祖宗，山民们进入进入一年最忙碌的春耕时节，山间地头人气渐起，牛的脖铃声、吼叫声，人的呼喝声，上平静的山村热闹起来。一大早，马帮当家余德成手搭凉棚，眯眼皱眉，看向黑水河对岸连绵起伏的山峦。太阳升起处，雪已经基本消融，只有最高的山尖尖上还顶着一小撮白花，半山以下已经绿叶盎然。“小舟，小舟”，余锅头喊起来。“嗳”，房间里跑出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穿一身青色的袍子，发髻梳的齐齐整整，小脸白白净净，看起来和山村的孩子大不相同。“去告诉你阿母，准备好我们爷两个的出门行头。再去找你麻子三叔，要他告知所有马帮兄弟，后天一早出发”。“好咧”，余轻舟蹦蹦跳跳跑走了，一边喊到“又可以见到先生了”。余锅头看着儿子进屋，旋即又小麂子一般顺着小路跑了出去，摇头笑笑，进马厩拾掇牲口和驮具去了。

第三日，马帮众人礼敬天地，一人喝完一碗水酒，一百多匹骡马浩浩荡荡出发了。“辣死啦，辣死啦”，余锅头身边的余轻舟张着嘴，不断用手扇风。余锅头喂他喝了一口酒后却不管他了，只管招呼众人照看好牲口。一旁的阿母一把搂过余轻舟，不断嘱咐着他，一边眼泪簌簌的掉落。余轻舟虽有些不舍，但心早飞到父亲口中的山外的大镇子、深不见底的黑水河、高耸入云的老虎岭去了，特别是飞到了那个温和风趣的先生身边去了。

先生姓李，五年前来犼山村，与村里的老程夫子一起为村子里的孩童启蒙，不收束脩吃喝用度却比多数山民们要好些。他一身白袍永远干干净净，头发一丝不漏的挽好，发髻上还有一根白玉簪子，逢初一、十五还会炖一大锅肉食与村学里的孩子们分食。山里人家肉食难得，即便有也是腊肉熏肉，新鲜肉食自然会让孩子们争先恐后。程夫子平日里古板沉闷，逢此时也会吃得满口流油，李先生却甚少吃肉，只在一旁慢慢喝酒。

余轻舟满三周岁时，余锅头带了他去请两位夫子看根骨。自此，虎年生的小名老虎的孩子就有了余轻舟这个名字。还与村里其他孩童不同的是，余轻舟不必等到六岁入学。李夫子当即收了他为弟子，且要收束脩。三岁到六岁，李先生每日课余会到余家余轻舟启蒙，每晚还会弄一大锅汤药给余轻舟泡澡。六岁之后，余轻舟每日里除了学堂课业，还得随着李先生习文练武。每日清早天色一发白，李先生便会到余家等待，与余轻舟一同朝食，之后便带他一起疾走、跳跃，至每日朝霞初升时还习练呼吸吐纳。散学后余轻舟还需在李先生处习文练武两个时辰，一个时辰将天文地理、堪舆数术、史书典故、先贤列传，一个时辰拿了李先生准备的木质刀枪棍棒习练。余家几代马锅头，过的也是行山踏水、走江过湖的日子，本也是见过世面的，对余轻舟习文学武，自是欢喜支持。到得九岁，余轻舟除了把朝廷定下的孩童启蒙经书读得滚瓜烂熟，杂七杂八也懂得不少，就是一本《易》也能念通，只是懵懵懂懂不知其意。经过武术习练，余轻舟看着虽不壮健，但力气、跑动、跳跃等却远超同岁小儿，各样武器也能舞的有模有样。上年中秋过后，李夫子因事里村，嘱咐余家过了年将轻舟带往黎水府学，在那里相会。

从寨子出发，不消一日就到了黑水河边，沿江上行七八日就是黑水河上著名的定边渡，三百多年前，大夏定远大将军率十万人马从此处渡过黑水河，打下了河右岸宽约百里，南北绵延千里的土地，随后加封定边侯。黑水河右岸虽是崇山峻岭居多，然山中多药材、野兽，也有金银铜铁矿坑，江边也有大小不一的坝子，边军家眷同随后迁来的夏人，几百年筚路蓝缕，终将这些瘴痢重生之地，开垦成肥美良田。夏人看重土地，有了地就安家，夏人安了家的地方才是夏土。几百年交往，原本居住在右岸山岭丛林中的蛮夷，业多受教化，逐步成了夏的子民。

数个马帮数百匹骡马满驮毛皮、铜铁、药材，到了渡口要把货物与骡马分开渡江，便纷纷在江边车马店停歇。春日正好，江水碧绿清澈，两岸攀枝花红的胜火、橙的如霞、黄的像金，更难得水流湍急、奔腾咆哮的江水，在这里一转弯，居然平滑如镜。余锅头留好人手，便带一帮年轻人借了店家渔具，到江上捕鱼去了。余轻舟年齿尚幼，余锅头怕他在小渔船中出事，便不带他上船，叫了个年轻赶马匠关照着他在江边走走。沿江上行，一路上攀枝花满地都是，落英缤纷。两人也捡了些刚掉落的花朵，摘下花瓣花蕊，准备回去做菜泡茶。走了里许，便见江边一块如小山一般的巨石上，站立着一人，峨冠博带，好似正在看江中风景。待走近了，徐轻舟看那人，一身儒生装扮，青衫虽已浆洗得发白但干干净净，一些破处也缝补的工工整整，一只木簪子簪住的发髻一丝不乱。江风吹得这人衣袂飘飘，好一副欲乘风归去的架势。余轻舟想起李夫子的教诲，便在石下躬身作揖，喊道“见过先生”。那人回头，看见余轻舟两人，一个大人马帮打扮，身边一个小儿正向自己行礼。见此情景，“呼”的一声，从两丈来高的巨石上跳下来，端端正正回了一礼。两人站直，那儒生问道：“孩童，你是儒家弟子？师承何人？”余轻舟恭恭敬敬答道：“回先生，小子拜了师，先生性李，讳名岦，字上重下年。小子未入过圣人堂行礼上香，算不得儒家入门弟子。”那儒生见他言行恭谨合礼，心中顿生好感，便问了些经义，均是蒙学所教授过的，倒也不难。余轻舟答得头头是道，间或还讲了自己的一两句见解。这一交谈，便有半个时辰，那儒生到：“你这孩童，经义倒也有些功底，看这幅躯体，也是经过蕴养了，倒是个好苗子。你且过来，我在看看。”说着便抓过余轻舟的小手，另一只手却在他全身骨骼处揉捏。余轻舟直觉一股凉气在身体中乱窜，被拍打处却热辣辣的。少顷，那儒生道：“你且归去，与你家大人讲了，明日再来这里。”随即大袖一摆，飘然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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