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点小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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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武敬雄被铃声惊醒，看一眼手机备注:老哥。原来是亲爱的堂哥武一鸣来电。按下接听放到耳边，从沙发上缓缓坐起，左手捏一捏枕在沙发扶手上一夜，似落枕又非落的酸痛脖子，慵懒招呼：“喂，一鸣哥，早上好啊，找我干啥。”

“武敬雄，你现在个还在苏州啊，你爸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毕业半年多都没找到工作，咋回事啊。”对面亲切的方言，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即便内容有点质问的意思。

“在苏州啊，这个事吧，怎么说呢。”堂哥说话的功夫，武敬雄瞄一眼行李箱还在完好的在沙发前电脑桌下的一角，挨个晃晃键盘边上的烟盒，找到还有的，抽出一根点上：“要是我爸问我，那肯定一切尽在掌握中，你问我的话。。。”环顾一下冷清的四周，吐出一口烟：“老哥，弟弟我好惨啊，实习存的钱快花光了，没能转正，为了省钱，租的房子退了，这会在网吧都睡一个星期了。”

“早说你那实习不行，跟你专业搭不上关系，好歹你也是名牌大学出来的，选个工作都不会选。。。”

老哥温柔归温柔，唠叨也是会唠叨，武敬雄赶忙打断施法：“哪有那么容易啊，我这专业小众，毕业即失业。。。”

“你少来，我还不知道你，烧成灰嘴巴都能结成舍利子，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也晓得，你爸电话都打我这里来了，他着急啊，下次再问我就要告诉他实际情况了。”

“好哥哥，别啊，我这也就是一时困境，工作不好找，处的好的同学们各奔东西的各奔东西，剩下的难兄难弟们半斤八两。”越说越觉得凄惨：“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谁想到这么难，挺着呗，反正是饿不死的。你最近怎么样了，还在上海吗？”

“我在南通开发区，公司在南通开了新职场，外派过来的，可能要待个一两年。这样吧，正好我这有宿舍，现在人少，就我一个人住，你到我这来待几天，也可以到我公司看看。”

老哥突然的转折让武敬雄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回南通了，你公司做什么的啊。”

“成教考研，公司挺大的，全国都有培训学校，这边新开的呼叫中心，邀请客户去校区体验，顺便拓展NT市场，你身上还有没有钱坐车，要不要我打给你。”

“啧，呼叫中心，电话客服啊，我再看看吧，等这边实在找不到工作肯定去投奔你。”回过神的武敬雄一听是这种工作，感觉没什么技术含量，就跟老哥打起了太极。

以老哥对武敬雄多年的了解，一听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声音略微提高：“武敬雄，别好高骛远，有份工作就先做着，耽搁久了人会颓废的，别废话，赶紧回来，我微信给你发地址，不然我去苏州逮你，今天正好也休息。”

以武敬雄对这个堂哥武一鸣的了解，肯定是会说到做到，只好告饶：“行行行，我回去，别给我打钱，身上还有点，先说好啊，去你那待几天，不一定去你公司啊。”

“好的，你爽快点，别拖拖拉拉，车站有公交到小区附近，到之前十分钟给我打电话，我出来接你，导航到东门。那就先挂了，我给你找床被子先晒晒。”不愧是老哥武一鸣，雷厉风行又细心。

事已至此，已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武敬雄掐灭香烟，从行李箱外层掏出牙膏牙刷，走到网吧的公共厕所，边刷牙边发散思维。虽然说跟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哥几乎是无话不说，但迟迟找不到工作，也不怎么情愿回老家南通的最重要的那个秘密是，武敬雄并没有顺利毕业。

是的，虽说有一点侥幸成分的考上了名牌大学，但大学后相对宽松的环境让中学开始寄宿学校，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自律的武敬雄脱了僵，放飞了自我。从学会抽烟到习惯通宵打游戏耗费了一年光景。从忐忐忑忑低分飘过到全科挂彩无力回天，也不过用了三年。大四见毕业无望，卡着在校生身份找了份实习，实习期结束后，也理所当然的因为掏不出毕业证而没能转正，只能另谋出路，磕磕绊绊又混了一年。

冷水洗把脸，右手熟练的从额头捋到下巴，甩掉水珠，看着网吧略微有些油腻的镜子里那张同样有点油腻的脸，武敬雄又莫名的有点乐观了起来：管他呢，至少暂时不用流落街头，没毕业的事情可能瞒不住老哥了，但还是可以瞒住父母，只要以后工作能挣到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几个小时后，告别了待了五年仍不熟悉的苏州，回到了同样不熟悉的老家南通，感慨着换地图宅了人生小半程的武敬雄，见到了辣个男人。一米七出头的个子，戴着银色金属框眼镜，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像个穿着休闲装的寸头弥勒佛，正是爱称老哥实际堂哥，到小区门口来接弟弟的的武一鸣。

武敬雄激动且热情的想给老哥哥来个许久未见爱的抱抱，刚张开双手，武一鸣后撤一步，作势要踢，没好气的说：“滚滚滚，你看看你，蓬头垢面，衣裳邋遢的要死，你多久没洗了。”

武敬雄讪讪收回手，尴尬的挠挠头：“行李箱里有压箱底的干净外套，找工作面试时候穿，平时穿身上的没事的。”

“你可真行，怎么能混的像个乞丐一样，太邋遢了，你不会澡也没洗吧，行李箱自己拖啊，先跟我进来吧。”老哥毫不留情的当面吐槽，回身往小区里走。

武敬雄拉上行李箱，赶紧跟上，嘴里嚷嚷着反驳：“怎么可能不洗澡，我三天去一趟浴室，洗澡洗内衣的。”

“可以的可以的，五月份三天洗一次澡，我无话可说。”

“你是有洁癖才天天洗，三天洗一次够了，又不会臭。”

兄弟俩一路拌嘴到了老哥的宿舍，开门进来，武敬雄一整个震惊住了：“老哥你公司太壕了吧，三室一厅啊，精装修，厨房还燃气的！”

武一鸣关上门，从玄关鞋架上拿出两双拖鞋，一边换一边招呼弟弟：“先把鞋换了，大惊小怪的，你哥好歹也是管理，来南通算出差外派，公司提供住宿补贴的，按上海工资水平发，本来是住酒店，但是南通消费水平比上海低很多，经理跟财务沟通了一下，上个月统一租了这个地方，多出来的补贴折现打到工资里，一个月能多个三千来块。”

“真不错啊，补贴比我实习工资都高了，我实习工资才两千五，学校出来租的房子一个月才四百五十快，跟这个一比破的像猪圈。”没见过世面的弟弟羡慕极了，停止东逛西摸换拖鞋。

“现在只有我一个外派的男管理在这，你可以先住着，等其他的男管理过来你得搬出去，不过可以申请员工宿舍，跟你大学宿舍条件差不多。你先挑个房间，然后滚去洗澡，收拾干净带你去吃饭。”老哥拆了一条备用毛巾扔给武敬雄，顺便吐槽：“拖鞋送你了，被你一穿都臭了，洗完澡把要洗的衣服放洗衣机洗掉。”

“知道了知道了，我脚不臭的好吧，老哥你这么洁癖，以后找不到女朋友的。”武敬雄截过扔来的毛巾，把行李箱拖到有阳台的空房间拿出压箱底的内衣外套，不忘跟老哥斗嘴。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这么邋遢，还是个穷鬼。。。”关上浴室门，老哥的吐槽从阳台方向断断续续传来，武敬雄摇摇头，这个老哥，除了毒舌点，对他是真的好，洗澡的功夫会帮着把床铺好，所以除了父母之外，这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

洗完澡收拾完行李，土豪老哥请穷鬼弟弟吃蒸汽海鲜大餐，吃饭的时候顺便介绍一下公司的大概情况：“我们公司就是做成人考研培训的，在职研究生。公司在全国很多城市都有校区，我们呼叫中心的工作就是打电话，邀请在官网搜索咨询或者注册的用户去校区体验。底薪两千八，如果不住员工宿舍有两百一个月住宿补贴。每邀请成功一人有阶梯提成，三十到一百。上六休一。巴拉巴拉。。。”

武敬雄一边跟蒸好的文蛤较劲一边抽空插嘴提问：“老哥你工资多少啊？”

武一鸣边剥基围虾，淡淡说道：“我管理岗，底薪七千五，外派津贴三千，住宿补贴折现多了三千，交通补贴餐补一千，还有带的组的部分提成。”基围虾放进装杯的嘴：“一万五朝上吧，马马虎虎。”

武敬雄一整个震惊住了：“老哥不过早工作两年，竟这么优秀的吗，还有你为什么有这么多补贴？”

老哥挥舞着新剥的一只基围虾，指着蒸锅中间的多宝鱼道：“我入职的是上海总公司，工资补贴都是上海标准。”基围虾竖到眼前：“你要入职的是分职场，南通公司，工资是南通标准啊。”基围虾再次投入装杯的嘴：“你努力工作，能力强就可以从分职场晋升到总公司，到时候就可以按上海标准拿工资了，而且总公司双休。职场生涯才要刚刚开始呢，少年”

“什么嘛，完全是亲娘养的和小妾生的待遇区别。”小小吐槽一番，毕竟也实习过的武敬雄也知道这是正常的公司规则，夹一块最肥美的多宝鱼腹肉接着干饭，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老哥，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公司叫什么呢。”

很喜欢吃虾的武一鸣稍微一顿，暼了弟弟一眼，有点意味深长的说：“明天你就知道了，先吃饭。”

吃完饭，看了场记不住名字的电影作为饭后消食，躺在柔软舒服的床上，武敬雄盯着黑暗的天花板，慢慢开始有了一丝丝不真实感。一天之内被老哥从苏州叫回了南通，昨天还居无定所，明天就要开始新的工作。像是漂浮着的蒲公英被捉住，即将放上展览台。。。隔着墙壁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噜声，千头万绪渐渐归于平静，毕竟，有靠谱的老哥，毕竟，是新的开始。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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