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后的似水年华
- 分类：灵异悬疑
- 字数：3 万
- 状态：连载
- 更新：2024-02-25
从乡村走向城市，或在城市扎根，或走出国门，或又回到乡村……80年代这些青年们，在似水的年华，用自己的方式逃离“家族荣辱与共”的故乡，“自私地”，执着地，去城市，去海外，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但不知不觉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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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乡村走向城市，或在城市扎根，或走出国门，或又回到乡村……80年代这些青年们，在似水的年华，用自己的方式逃离“家族荣辱与共”的故乡，“自私地”，执着地，去城市，去海外，追求自己的理想生活……但不知不觉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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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清明节后，刘家誉回到宁河县的办公室开始忙碌的工作，对于这个岳父孙仲实为他争取的下乡挂职锻炼机会，他还来不及有想法，也不敢产生想法。相对于下乡挂职之后的仕途前景来说，与妻儿5个小时车程异地分居两年，确实算不上什么大遗憾。而且，宁河县，是他祖祖辈辈的生活之地，孙仲实表面念及他可以方便探望父母，实则考虑到让女婿回自己的老家，积累资历和政绩，将比去其他任何一个不熟悉的地方都来得更为“方便”。
但是，“在忙乱中总会出点差错”，即使对认真谨慎的他来说也不例外，想要的文件总找不到，又不小心把水碰洒在文件上，还签名签错地方……无奈，他强迫自己瘫在沙发上，一手支撑着椅子，一手的拇指和中指不停地按着两边的太阳穴，让自己尽量放松，放松，因为他是知道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的。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躲也躲不过，甩也甩不掉的，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拿起茶几下的单丛，这种苦涩得让人难以接受的廉价茶叶，没多少人喜欢喝，而他尽可能多地往茶杯里放，也许这样他能很快打起精神来，面对即将到来的人。
还没呷上几口，办公室的门“嘣”地被踢开，是一个卡其色夹克，蓝黑色牛仔裤的男子，身板粗壮却带着斯文的眼镜，白色衬衣领支起的黝黑脖子喘着粗气：“刘——家誉，哦，不，刘副县长，你——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不接见我也不接我电话？”后面还跟着一脸抱歉“没拦住”的秘书小朱。
“我刚回来，有很多要紧的事等着处理呢！”刘家誉挥挥手，小朱识趣地消失在门口。这句话在那位男子看来，刘家誉似乎早有准备地轻描淡写地回应。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刘家誉早知对方所为何事找他。
“那现在给我一句话，你到底帮不帮这个忙？”对方直接追问。
家誉放下手中的文件，焦躁地解释：“刘志远，要我说多少遍，不是我不肯帮，而是我帮不了！”
这连名带姓的称谓，刘志远也跟着焦躁起来：“这点事你绝对帮得上忙，一不违纪，二没有贿赂你，就需要你给他们一句话‘暂停规划建设，彻查刘鼓的葵富村土地交易’”。
家誉知道自己刚才口气无情了些，稍微降低音调解释说：“别说我是挂职的，就是我真坐实了这个位子，我都没办法干涉这件事，因为这里有涉及我直系亲属的利益，何况现在风头火势……”
志远抢过话：“你还记得你的直系亲属？我们以为你给孙仲实做了上门女婿，不认自己的爹娘了！现在正是需要你来伸张正义的时候，你这龟孙子却说没办法干涉这事，我又不是叫你去做违法违纪的事，刘鼓那家伙，当年叫村民以田地抵下在他身上欠下的六合彩的债本来就是非法的、无效的！这是一件你们这些父母官为百姓伸张正义的好事，怎么到了你这就好像见不得光的事啊？”
家誉说：“这是他们咎由自取，活该，谁叫他们当年贪婪好赌，最后只能用手中的几分田地抵债。”
志远给气翻了：“就算其他村民活该，但是你得想想你家阿爸阿妈，他们当年卖这几分田，可是为了能供你读书，你瞎了眼，昧了心吗？”
家誉差点用同样的“活该”，作为家中长子的他，多少次差点辍学没书读的童年灰色记忆，让他对他无法阻止的不停地生孩子的父母，心早已生恨地远离。如果不是他大伯爷刘绍民的支持，恐怕他得早早放弃学业，外出打工，帮助父母养育三个孩子。但是，他不敢，毕竟那是自己的父母，于是岔开话题道：“虽然你辈分高，但是不要在这里装神圣来批判我，你还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你表面上帮那些村民要回土地，实际上还不是想让他们租借给你，让你的东盛蔬果产业扩大种植面积。”
给人反将一军的志远不服气地辩解道：“我这是绿色产业，是国家政策和政府都支持的，会给村民分红的，阿鼓却是要卖给开发商盖房子的呀！”
家誉两手一摊地接话道：“那不是更好嘛，盖了房子，以后与镇中心城区一河之隔的葵富村不就发展为双河镇新中心了嘛。双河镇现在是宁河县北部交通枢纽，村民们可以有更多谋生的机会了！”
志远敲桌子生气地说：“你这话怎么说的，谁不知宁河县是出了名的山区贫困县，那钱都是出门打工赚回来的，再怎么发展也得靠山吃山，发展绿色产业，作为农民连最基本的田地都没有了，还可以怎样谋生？还是走外出打工赚钱的老路呀？”
家誉继续辩解：“这八山一水一分田的穷山区的经济模式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靠外出打工赚钱的吗，你还希望你可以改变现状？珠三角再怎么往内陆发展，也发展不到这儿来，能阻止污染到这里，已经算是我们的万福了。”
志远不饶人：“所以，我们得保护我们的田地，可恨的是刘家子孙出了个刘鼓这个卖地求财的不孝子孙，把当年骗来的半数土地要卖给镇上的垃圾房地产公司。在我来之前，他们都寄希望于你，尤其是你阿爸阿妈，他们要是知道我打了多少电话你不接，清明前堵到清明后，你都躲着不见，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说没法‘干涉’这事，非得给你气死啊！”
看着这位越来越愤怒的同龄同宗高自己一辈的发小，刘家誉决定让自己的辩解再深入些，让对方折服：“我告诉你，人性都是贪婪的，不信你试试，我为那些村民争回土地的话，肯定很多人不在乎你的每年那么一点点分红，反而贪图那房地产商的高额买断，最后还是变为房子。”
“可是房产总有饱和的时候，田地在，粮就在”志远争辩道。
家誉摇着头：“那是因为你站在你的角度。每个人都站在自己利益的角度，你阻止他们的买卖，表面上是为民除害，争回土地，你承不承认你的私心是为你的产业着想。这几年房地产发展太快了，很快就吹到这小镇了，偏远村子逐渐荒废，都往镇上挤，这个时代是‘洗脚上田进城’的时代，如果能把手中的一点土地变现，有更大的财富选择时，你信不信，村民会毫不犹豫抛弃你的种植产业，而选择变房产，谁愿意守着田地过一辈子。”
似乎真的无可辩驳，他竟然想不到一个词来继续和他拍桌子战斗下去，还能说什么呢？志远拿起桌子上的文件气冲冲地走出了门。
守在门外的刘明朗，同宗不同辈小几岁的侄，从小喜欢跟着志远玩，看着火焰冲天的志远迈着大步子冲出来，知道事情肯定不顺利，忙将手中的文件扬起来当扇子，给志远猛降火：“叔，别动气，别动气，咱真不在乎那几十亩地，或者我们去偏一点的村子租田地，反而更便宜……”明朗一边卖力的扇风，一边跟着疾走，还得不时地关注志远愤怒得扭曲的五官是否舒展了些。不负他一路卖力的降温，在走出县府大门时，伴随着志远越来越慢的步子，扭曲的五官真的渐渐舒展开来，刚开始他还以为是他的劝慰起到了作用，但是顺着志远的目光，他看到了台阶下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陈沉，回来了！
志远看着那只稳稳地立在车旁的圆球，像以前总是等着他一起去玩耍一样，双眼眯成一条线，嘴角向上翘，除了腰身部位像吹胀一样浑圆，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他还是原来那般地福气。
陈沉在来之前已经把事情给解决了，直接找与阿鼓交易镇上的小房地产商“合作”，压低了价格向阿鼓买下所有的地，阿鼓着急钱用，知道这笔买卖也不光鲜，却只有陈沉才肯出价，所以答应了！
陈沉倒是非常理解刘家誉的难处：“你想想刘鼓手里的田地当年可是那些村民白纸黑字以田抵债跟他签的，没有一个条款说明这是还什么债的，他只是一个挂职的小官员，不能就一言堂说这是非法的呀，我这属于商业操作，合理合法地买回来的。”
志远无法释怀：“本来完全可以合法推翻的事，现在却要花钱来解决，不值啊！”
陈沉拍着志远的肩膀：“能用钱解决的事还真不是事，最怕用钱也解决不了的事，我记得从小你比我们没棱角，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怎么现在不年轻了，反倒你棱角分明了？”
志远叹着气说：“说白了也是因为自己没钱，就想死占个理。”
“现在的人不跟人讲理，跟钱讲理”陈沉太了解志远了，虽然从小嘴甜讨喜，却也是相当地认死理，就像当年他为了父母回到家乡一样，谁都无法改变他的主意。陈沉不禁打趣道：“你要是能像家誉这样越磨越滑，越磨越润，今天坐在那个办公室的就可能是你啦！”
志远摆摆手说：“别，还是别，那还真不是我这种认死理的人待的地方，话说回来，一百万，也不是小数目啊！”
陈沉还是像以前那样不正经，搂着志远的脖子，调侃道：“给你这个老相好，值得的！这些钱算我的投资，而且我跟所有与刘鼓有交易的村民说了，我拿钱来赎回地有个条件，就是所有的田地必须租给志远的东盛绿色蔬果生产基地使用。”
志远喜出望外：“啊？不是用来建房子？我以为，你这搞房地产的，买回来肯定也是想建房子，但刚才一直也在纳闷，难道你会贪咱村里的这块地？”
陈沉说：“这点小钱就不赚了，我也是葵富村出来的，我还记得当年的你们刘家太叔公的话呢！恍然十多年就过去了。对了，家声七月就要回国了，将任职华南地区最好的医院—，年轻的海归专家、教授，明年春节说不定会携妻荣归宁河。”
虽是兄弟，但受人如此鼎力相助，志远还是感到无法言语的压力。说自己没有跟人比真的是撒谎，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上大学的“葵富村五杰”，好像就数自己最没出息，三十几岁的年龄，正是需要奋斗中的丝丝点点成就感来丰满的岁月，却感觉自己除了失败还是失败：“时间过得真快啊，你看，还是你们有出息，你们对得起太叔公的期望，只有我，窝囊在这穷山坳里，无尽地劳累。”
陈沉摇头笑道：“别说我有出息，我这泡沫一破，还得你收留我回乡种个小菜。我个人觉得吧，还是你有出息，你在村子里成为一个‘希望’式地存在。”
志远说：“‘希望’式地存在？不瞒你说，家誉的那句话是我赞同的‘人性都是贪婪的’，那些村民的土地不花血本地争取回来的话，肯定很多人不在乎我的每年分红，反而贪图房地产商的高额买断，最后一样变为房子。这个世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眼和利益，谁也成为不了谁的希望。”
陈沉说：“所以，我劝你也别生家誉的气，站在他的立场，他有他不能做的理由。”
志远说：“是的，我不应该生他的气的。但是，我要非常认真地说一句：谢谢你，阿沉！”
陈沉毫不客气地说：“领了！告诉你我也有私心的，哪一天我破产了，你可别忘恩负义啊，我告诉你！”
“这私心受得起！”志远和陈沉，这十年在不同的地方打拼，虽然不常见，但是仍保持着亲密的联系。每提起家声，志远就想起林婉婷，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婉婷呢？现在怎么样？自从那年她把她爸妈接出去之后，基本没回过老家了。”
陈沉：“辞职，出来自己干了，好像准备开一家早教机构……”
志远一连串问号赤裸裸地出卖了他将婉婷藏在内心深处的挂念：“辞职？她辞什么职啊？那么稳定、舒适，适合女人的工作，怎么就辞职了？”
陈沉小声笑道：“瞧你呀，还是不淡定啊，我都还没说完呢，当年你就不应该让给家声，不知道是不是给家声伤得太深了，至今单身。辞职是想创业，35岁单身女人，出来创业，不容易啊！现在忙得很，根本没空理人，有时联系她，她也只是简单回复几句。而且她在F市那边，离我远，我也难得见她一面。”
两人正聊着，志远的妻子韩梅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志远，可以吃饭了！边吃边聊吧！”
陈沉嘴里咽口水道：“好哩，好久没吃正宗的家乡菜了，闻着这味我就兴奋，你不知道去年我们新搬房子，我那闷得发慌的老爸老妈把房前屋后的花园里的草坪和花全铲了，种起蔬菜来，后来因为施的天然肥料臭气熏天，而且招惹飞虫蚂蚁什么的，给邻居投诉，说我们是乡下里的暴发户，不配住这高档别墅区，物业过来交涉几次，他才不情愿地铺回草坪鲜花，为了他这事，我差点跟人干起架来了……有一天，他跟我说他想再老几年，老俩口回老家住，叫我这次回来顺便请个人把这老家房子打扫打扫，开开火，让房子有点人气……”
志远说：“用不着请人啊，你把钥匙给梅英，我们把你们的空房子当半个家，保证房前屋后里里外外不生半点苔，还带蔬果簇拥，你爸妈弟妹随时回来都可以住……”
陈沉说：“我弟弟妹妹们就算了，陈敏嫁到重庆去了，把我爸妈气得半死，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却嫁得这么远，她是难得回这里的了，陈浩对老家感情不深厚，我们一家搬出去时他才十多岁，估计也难得回来……
正当两位脸皮上开始积攒大叔皱纹的老青年，嚼着萝卜条拉着家常时，明朗冲进来：“村长，徐正清副县长来了！”
还不等他们咽下喉咙里的饭菜，抹干净嘴，迎出去，徐正清一行在老村主任刘胜的带领下已经来到志远房子前的坪地。这是个头发花白，脸上爬满皱纹，身子干瘦却精神饱满的老人，他眯着和善的眼睛打量着这座房子和刚从房子里走出来的两位年轻人：“想当年‘葵富五杰’可是响彻双河，今日得见其中二位，果然非同一般的气息。”他礼貌地向前伸手，训练有素般地亲民得体，这让心里藏着事的葵富村年轻的村长志远同志感动得双手捧住徐书记伸过来的手，像是陈情诉冤几个世纪得不到回应的老百姓突然见到体察民情的大人物般地激动：“徐书记，您好，您好……”一时竟说不上话来。陈沉倒非常平静，彬彬有礼地与徐正清一行一一握手致意！
徐正清说：“这位是县国土资源局负责土地规划与耕地保护的副局长胡华，这位是他的下属张展良，还有监察股李虹女士，我们专为你们村反应的非法买卖耕地问题而来。”
志远双手作揖感谢：“太谢谢了，真的非常感谢您，徐县长，为这事还劳你亲自大驾光临，只是——陈沉——用一百万帮我解决了！”
徐正清示意身边的人拿出一个手提箱子递给陈沉：“一百多亩耕地一百万，太贵了，当年他可是空手套白狼，非法索取，一分钱都没出的，现在也无需一毛钱买，这是你爸和你两代人的辛苦钱，还给你。一百万，不多，也绝不少，我打心眼佩服你对兄弟的倾囊相助，支持家乡建设的衷情！你们俩让我对你们这一代青年刮目相看啊！”
志远想起那天家誉关于阿鼓的话不由得替徐正清担心起来：“徐县长，刘鼓，肯还这一百万？”
徐正清看着他微笑道：“放心，我一个快退休的人，没什么可怕的，走，带我去看看葵富村的东盛蔬果产业基地，跟我说说你们的宏伟计划！我跟你们说实话啊，你们别嫌我老了还那么折腾，其实，我心里对我们宁河一直有个心结，就是没有摘掉全省贫困县的帽子，我在这里打拼了半辈子，也许，是我无能，我没办法做到啊，所以，一个大村子一百多亩耕地给吃了，我听了真的火了，志远，你好好干，你带着全村人好好干，我支持你做成全县的示范园，再往大了做，把山把地把池塘都盘活起来，做农专、旅游度假村，带动全镇做生态旅游镇，再也不叫我们的年轻人外出成为农民工，再也不叫我们的孩子成为留守儿童，再也不叫我们的老爹老妈日日夜夜盼子归……”
老书记边走边激动地说着话，被一行人簇拥着走向葵富村的“东盛蔬果产业基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