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街

微雨的清晨，一辆公交车驶入老旧的街区，连同司机和八位乘客，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这场离奇的事故，在当年闹得满城风雨——一帮子大活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消失在寻常的楼房之间。搜救人员囊括各界人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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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户户的电台中，反复不断地回响着一条重磅新闻。

不可一世的日本人，在“密苏里号”军舰上签署了投降书。

无论是前线流血牺牲的战士，肩负重任的指挥官，还是后方救死扶伤的卫生员，维护秩序的巡警，为了今天，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一切归功于，亿万同胞洒下的血与泪，方才换回古老而焕然一新的祖国。

与此同时，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从历史的滔天巨浪中，犹如一艘飘摇不定的木船，悄然划过。

古琴市，一位年轻巡警上了电车。

他拖曳着警用大衣，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任由衣摆飘动，拂起四周的尘埃，尽显威仪。

入座后，他便将脑袋倚靠在车窗上，无视着车辆的起伏跌宕，安稳地端详着窗外景色。

报童犹如一位宣告胜利的士兵，走上高地，挥舞着战旗。“号外号外，鬼子降了。”终日惶恐不安的百姓们，放下了悬着的心，喜气洋洋地走上街头，欢度此情此景。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一片祥和的余晖照耀着千疮百孔的大地，宛如大地浸染的鲜血，宛如指路明灯，连树木都在瑟瑟地欢呼。

狂热的气氛，感染着街上的每一个人，肺腑敞开了喊，不要命地叫。

值得一提的是，这股狂热并非出自从众心理，而是百姓们发自心底的渴望，犹如独守在田地里，期待着一场甘霖的庄稼人。

出于巡警的职责，他冷静地盯着混乱的场面，时刻做好下车的准备，防止出现岔子。

随着电车绕过街角，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他收回视线，翻阅起了手头的案卷。

昨天，局长将他单独叫进办公室中，神色凝重地说道：

“赵琪斫，你对最近的失踪案有什么见解吗？按说日本人已经宣告投降，逐步撤离，他们大势已去，没有必要挑在这种时候作妖。”

近日，老街区域失踪案频发，失踪者囊括着各色人等，毫无规律可循。

既有懵懂的少年，也有风尘女子，更有正值壮年的劳工，无一不是没有征兆地失联，仿佛瞬间被抹去了人生的全部痕迹。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起案子的复杂度相当之高。一直以来，都是局里的疑难杂症。

“我也毫无线索。不过，按我的想法，日本并没有正式投降，现在仍属战时。战时的失踪案，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没有人会感兴趣的。”

赵琪斫娓娓道来，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在他看来，这起案子远非普通人所能为，背后必然牵涉着一方势力。

从古自今，以一己之力对抗团体的失败案例比比皆是。他不愿当出头鸟，所以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消极态度。

局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没记错的话，你家离那片区域不远。这个任务我看就交给你吧，找得到线索最好，找不到那就上交一份报告，说明情况。”

思绪飘回现在。

窗外锣鼓喧天，欢庆不已。车内的气氛却格外平静。

身为巡警，赵琪斫敏锐地察觉到这种异常，从他上车时，就已经有了苗头。

在平日里，他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地位，享受着众人唯唯诺诺的目光。可是现在，乘客们眼都不抬，似乎毫不在乎周遭的环境。

赵琪斫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缓慢转头，用余光扫视各个乘客，同时从脑海中搜寻危险分子的影像，一一比对。

在一番详细而隐匿的排查过后，他才缓缓放下心来。

事实上，他的本职工作是警察局的乐队总指挥，与破案毫无瓜葛。只有那些战略价值不高的活儿，才会委派他来接手。

电车终于到站。转瞬间，他就把刚才的冷清感觉抛在脑后。

接下来，只需回到局里，上交一份言简意赅的报告，表述他已尽职尽责，然后准点下班，回到家里照顾他的媳妇。

前不久，她有喜了。

得知这个消息，他当即向局里递交了请假单，一旦批示下来，他将全心全意地照料家人。家里请的那位保姆，好吃懒做，正好借这个由头将她辞退。

战争时代，家人之间的情感纽带更加珍稀，可谓是千金难换。

无数的憧憬、无数的期待如若一朵朵浪花拍岸，但他却迟迟没有迈出下一步。

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愣住。

崭新的德式建筑，此刻竟破败不堪。尤其是那座德国外交官的别墅，大门紧锁，庭院遍布蛛网和腐烂的黑色印痕，似乎长久无人打理。

无论是街角，还是宅门，都插着一卷卷鲜艳夺目的红旗。唯有一成不变的日光，沐浴着一群鲜衣怒马的年少孩童，追逐打闹的他们，方才显出几分烟火气。

他呆住了。一时竟站不稳，慢慢蹲下身子，欣喜，怀疑，百感交集，守望着那群孩童。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和平的代价是什么。即便是日本战败，战争仍会不可避免地重现，这是一个弱国子民的无力挣扎。

可是，眼前这些欢闹的孩童，是实打实的，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生平未见的繁荣昌盛，竟在红旗底下得以一见。

“这里是桃花源，还是天堂？”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睛泛着血丝，“不，不对，这一切都是幻像，我要回家，我的媳妇迟迟等不到我，她会出门找我的。”

他反身回到电车上，两步迈作一步，却看到更加惊骇的一幕——前一刻端坐其间的乘客们，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脸上的泪渍，被一只大手迅速抹去。

他盯着木楞的司机，又伸出手，轻轻一推。司机长吁一口气，仿佛吐去了心火，闭上眼睛，倒在了地上。

偌大的车里，只剩他一个活人。

在警察局接受的训练，让他立即做出判断，电车是最危险的不可控因素。即刻下车，在老街区域内搜寻线索，才是唯一的出路。

“小娃娃，可不可以告诉叔叔，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弯下腰，温柔地询问道。

孩童们停下玩闹的动作，睁大迷蒙的眼睛，呆滞地望着他，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没有听懂。

“他们不会回答你的，很遗憾，他们并不是活人。”一位身材矮小的先生走过来。他走路不声不响，以致赵琪斫没有丝毫察觉。

他下意识地护住无辜的孩童们，站到那位先生面前，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对方。

“原来如此。看来，你带着希望的火种而来。”他双目灼灼，爆发出一股不合乎体型的精光。

他内衬白衣，外着精致的英式制服，双排铜扣上泛着微光，脸庞稍显稚嫩，却因此散发着英气。

“不必惊惶。我的代号为侍者，指引来者的方向。”

“看来，叫我找对地方了。这里是案发地，任何人员都有嫌疑，给我退后，不然就要开枪了。”赵琪斫面露凶光，将手放在腰间。

“人生本是一场大戏，现在刚刚拉开帷幕。好好享受吧。我们俱乐部的成员，会在暗地里观察你的举止，评估你的危险程度。”

他轻笑两声，渐渐隐去身影，从头至脚，宛如一片片飘零的雪花，积在空无一物的大地上，化作一句句语重心长的叮嘱。

“最后，欢迎你来到恐怖街。”

此话一出，赵琪斫顿感身后阴风阵阵，宛如一股强大的手劲掐住他的咽喉。

他不由得扭头一瞧，天真稚嫩的孩童面皮脱落，露出鲜红的血管与幽幽白骨，犹如索命的小鬼，紧抓住他的手臂。

他不能吃痛，一脚将其踹倒。小鬼倒地的瞬间，竟然变回原先的模样，无辜地啼哭起来，嘴里不停哭喊着“妈妈”。

一瞬间，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未出世的孩子饱尝疾苦，受尽欺负，不能让自己的爱人成为寡妇。

他们苦苦地等待着我，盼望着我。比起这些不人不鬼的家伙，他们对我来说，更为重要。

黑洞洞的枪口随即对准地上的孩童。

那孩童小脸通红，吃力地撑起身子，却软绵绵地再度倒下。

兴许是孩童的天性作祟。他暗自思忖，举枪的手打了个哆嗦，并且再没有稳住。

我曾担忧，自己的孩子生而顽劣，究竟是对其言语引导，还是棍棒教育。这件自古以来的难题，像一座泰山压在我的心上。

大雪封山。

尤其是战争时代，谁能承担那被抑制的天性，积攒许久，爆发出来的恶果。

若连这种事情都无法决断，就算是回去，又应当以何面目，对待自己的小家庭。

千千万万个小家庭，都在狂喜的间隙，都在悄无声息中，短暂地陷于迷茫的境地，不过，很快又被一件件琐事冲淡。

书本里没有先例，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摸索。

最终，他艰难地做出了决断。

“砰——”

局长拍桌而起，怒视着前来汇报的巡警。

“我们派去调查失踪案的巡警，居然莫名失踪，要是传出去，叫我的老脸往哪搁。”

“传令下去，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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