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山

“余长老传你剑术，白前辈教你阵法，享了宗门无上资源，就修炼出你这种废物？我若是你，便早早自捣丹田，挑个无人之地悄悄死去，免得给宗门蒙羞！”“强者就是有权决定他人的命运！而你作为弱者，要么服从，要么灰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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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午后，沐府花园里绿树繁盛，花草葱茏，宛如远离尘嚣的避世桃源。园里小鸟不时飞舞，蝉鸣声此起彼伏，尽情释放着盛夏即将到来的喜悦，也为这安宁祥和的场景增添了几分活力。

花园中间，有一方池塘，池塘水面荡漾着微波，偶有一只青蛙从荷叶上跳入水里，又掀起一片涟漪。

绿水池畔，静立着一座凉亭，红柱青瓦，石桌圆凳，分外精致。

此时亭台边缘，正趴坐着三个约莫八九岁的孩童。

一个身着华服，圆圆胖胖的男孩往嘴里塞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沐姐姐，晏哥哥，我们还是回去吧，晏先生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先生叫我们背书，要是见我们还在玩耍，又要罚我们抄写诗文了。”

三人中间，是一个身穿淡黄百褶长裙的女童，女童圆脸大眼，长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

“我不回去，先生又不会罚我。”她一手握着几支花朵，一手将花瓣一片片摘下，再扔进水里，逗鱼儿争抢。

女孩的另一旁，是一个身穿素白色长锦衣的男童，他正盘坐在地上，把一段不知从何处拿来的长线绑在一根细竹上，埋头问道：“沐小姐，刚才红儿姐姐叫我爹过去，是有何事？”

女童还未说话，另一边圆圆胖胖的男孩就抢先开口：“我知道我知道，问我问我…”

男孩三两口吞掉糕点，抬起手背抹了抹嘴鼻：“晏先生，应该是要给你找个娘了。”

“你说什么？”白衣男童停下手中活动，扭头看向圆胖男孩，女孩也回头，一言不发地盯着胖童。

“都看着我干嘛…我…真的呀。晏先生，要给你晏年，找个娘了。”圆胖男孩咂咂嘴，把嘴里的糕点残渣也咽了下去，“我昨天去老奶奶那里偷蜜饯，不对，拿蜜饯的时候，听见老奶奶和我娘说的。”

白衣男童忽地站了起来：“她们说了什么？你快讲！”

圆胖男孩被惊得一个后仰，顺势抬起头望着白衣男童：“我听得不太清楚，好像是，老奶奶和我娘说，晏先生温雅有方，也有学问。又说南街刘家，有个女人和先生看似挺般配的。后面我偷了蜜饯跑了没听见，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白衣男童紧闭双唇，握紧了拳头，作势便要跑去前厅。圆胖男孩一把抓住白衣男童的衣袖，急忙开口：“你要干嘛？”

“我去找我爹，你放开我！”

“别，你别去啊，你去了，先生不就知道我们没在背书了吗？”

“放开！你放手！”白衣男童满脸通红，眼里泛起了泪花。

“不要，娘要是知道我没听先生的话，我又要挨板子了！”

圆胖男孩和白衣男童拉扯着，声音越来越大，引得两个循声而来的仆人出现在了院墙门口。

他们见圆圆胖胖的表少爷，和先生家的儿子拉扯在了一起，就急急地朝着他们跑来。

“够了！不好玩！”女童大声喝道，把两个拉扯在一起的男孩都吓了一跳。

两名仆人匆忙赶到，将表少爷扶起，一人为圆胖男童掸衣拍土，一人瞪着眼看向白衣男童，就要开口骂人。

女童抢着对两名仆人喊道：“你们俩下去吧，没你们的事！”

接着扭头就走，边走边说：“晏年，小胖子，我们回房去了，背书去。”

“小姐，这…”其中一名仆人犹豫着开口。

“还不快滚！”女童转头吼了一句，顺手把手里的花扔在开口说话的仆人脸上，又看向两个男童：“快走啊！回书房！”

圆胖男孩似乎有些害怕女童，对她的话唯命是从。

他甩手挣开仆人的搀扶，小跑两步跟上，又小跑回来，指着两个仆人，厉声道：“不许告诉我娘！不然打断你们的腿！”

说完，又拉起白衣男童的手，跟着女童往书房跑去。

两位仆人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只好将此处清理收拾一番，随后匆匆离去。

是夜，一处街巷里，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

宅子虽老旧，却收拾得整洁干净。

这处宅子里有一间占地极宽的书房，书房里书架横立，藏书极多，临窗的空处还有两张书桌，桌上更是笔墨俱全。

灯火把书房照得透亮，此时晏年正端坐在一张书桌边安静写字，父亲站在一旁，端着一杯热茶细细品尝。

他早就看出来儿子的手握笔僵硬，还硬磨着头皮抄写了大半篇诗文。

父亲面露微笑，轻轻开口：“年儿，你九岁了吧？”

晏年没有搭理父亲，如同没听见父亲的问话一般。

父亲笑容不减，微微摇头：“今日回来之时，就见你跟个闷瓜一样，是受人欺负了吗？”

他抬头扫了一眼父亲，旋即埋头，继续写字。

“再过三个月，便是你十岁生辰了。”父亲踱步走开，找了张椅子坐下，又往后靠了靠，摆了个舒适的姿势：“我答应过你，在你十岁的时候，把你娘的事情告诉你，要不就提前在今晚说给你听吧。”

晏年停下笔，望着父亲，终于开口出声：“爹，我娘…”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笑容逐渐温暖起来，似在回忆美好旧事，又似在想从哪里开始讲起。

“十来年前，我从京城回乡，路过瑞云城外十里坡那片树林时，见到一个浑身是伤的女人，倒在了草丛里。”

“是娘么？”晏年丢下笔，从桌后面绕了出来。

“正是她。”父亲点头，“当时你娘她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穿着一身我从未见过的料子制成的衣物，手里还握了一柄剑。我被那场景吓坏了，以为是江湖仇杀，想早点离开那是非之地。

“你也知道，你爷爷是位郎中，时常把什么‘救死扶伤，无愧于心’挂在嘴边。彼时我想，如若我走了，她可能会死，而我或许会因此愧疚一辈子。后来还是勉强镇定下来，决定着手救人。

“可就在我给她检查伤势时，却发现她的伤口正在肉眼可见地缓缓愈合。当时，我也不知那是什么因由，但情况所迫，也没敢顾及太多，就把她背到了附近一处山洞里。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她醒了过来，但是却好像记不清事情，就连自己的名字也忘了。

“我将你娘带回了家里，你爷爷看诊了她，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异样，身体健康得很。至于失去记忆一事，你爷爷他也束手无策。

“我也是鬼迷心窍，向你爷爷隐瞒了事情的真实经过，添油加醋地胡说了一通，总算说服你爷爷把你娘留了下来。

“之后，你娘她就在我们家住了下来，平日里就帮忙照顾药堂，她学得挺快，不久便成了你爷爷的得力助手。而我和你娘之间，也慢慢的萌生出了感情。”

父亲停顿下来，拨了拨茶水，轻抿了一口：“在你满岁的那年，你娘，她好似记起了什么，一个人突然就默然无言了起来。隔天她出了趟门，没几日又回来了，手里握着那柄我们藏起来的剑。”

父亲再次停下，看着晏年的眼睛：“年儿，你知道这世上有神仙吗？”

晏年有些迟疑，随后微微摇头。他不明白父亲为何突然停下，问起了奇怪的事情。

“你娘她，就是山上修行的神仙，是个仙女。”

父亲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娘说，她的确是遭仇人追杀，不过，是山上修行，会仙家法术的仇家。若是她继续呆在我们身边，你和我迟早会因她而受到牵连，落得惨死。”

“这般如志怪小说里才有的说辞，我自是不信。于是你娘挥挥手，桌上的几个茶杯，就神奇地绕着她的指尖飞旋，她又用手一点，桌上壶里的茶水瞬时就冻成了坚冰。”

“很神异，是吧？”父亲看着晏年，脸上流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晏年从未有见过这样的父亲，静静地听着父亲讲述过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起初，我有些害怕，但也慢慢接受了你娘的真实身份，接受了她终将离去的现实。”父亲叹了口气，“你娘她当晚就走了，她走后不久我便后悔了。后来我就带着你来到了这瑞云城，打算潜心读书，也试图顺道打探你娘的消息。”

说着，父亲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两样事物。

一块指节大小的黑色玉玦，玉里有似黑色云雾般的东西在缓缓流转，一看便不是寻常凡物。

还有一封信，信封的封面上写着一个娟秀小巧的“年”字。

“你娘在走之前，给你留下了这两样东西。”父亲把事物递向儿子。晏年接过玉玦，紧紧握住，上面还带着父亲的体温，那封信也攥在手里，低着头，不知所措。

“这些年苦了你。”父亲随后拍了拍他的头，“我知道隔壁二虎说你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野孩子。也知道你浑身脏兮兮，鼻青脸肿的跑回来，蒙在被子里偷偷地抹泪珠子。”

大手底下有微微的抽泣声传来。

见状，父亲反而笑了。

他歪着头，试图看清儿子的面庞，大手亦抚在儿子的头顶轻轻摇晃，笑了起来：“我儿不是什么野孩子，我儿啊，可是仙女的儿子。”

哪知道抽泣声变得更大了。

父亲大笑着收回手：“原本我想，等你年纪再大一些，就带你一同去往北方琅国。我打听到那里有一座巨岳，山上有修行的神仙，或许在那里可以找到你娘的消息。”

“真的吗？”晏年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鼻涕。

“自是真的，爹可从来没骗过你。”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这就急上了？”父亲点点头，“过些日子，等爹了却一些事情，我们便一同去吧。”

大手替晏年抹去脸上泪水，语气温和：“今日就不必再抄诗了，回房休息去吧。”

晏年拜别父亲，转身走出房门，背后忽地传来一道充满笑意的声音：“你放心，你爹，看不上南街的刘姑娘。”

“嗯！”晏年朗声答道，开心地笑了起来，两脚不停，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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