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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1025-免费试读
这是一个关于梦想实现的故事，在遥远的风城市，我们都曾仰望过的那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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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叫做“别人”，第二阶段叫做“自己”，而大多数人直到死亡都停留在第一阶段。
“我是什么时候有了毁灭世界这个想法呢？”
原来，从那之后，已经过了五年了吗？短短五年的时间，人居然能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这条雨后泥泞的小路，张境之走在上面，他的精神沐浴在云后的阳光下，而身体则笔直的走向那黑暗的监牢。
张境之低下头，脚上的皮鞋踩到了水洼，但泥水却从光滑的鞋面流过，没留下一点痕迹，这让他有些触动，但随即便想起来，他是最讨厌穿皮鞋的了。
风城市，一座重点经济发展市，市中心的高楼里有百余家公司在二十四小时运营，无数穿着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穿梭在各个楼层间，他们的耳朵上戴着蓝牙耳机，嘴里不停地说着公司业务的事情，完全不在意其他人有什么想法，因为其他人也一样。
“境之，群里的新消息，从明天开始，统一着装西装配皮鞋。”
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说道，这名男子名叫王远，是张境之的组长。
“搞资本主义那套？”
张境之望着窗外，一口狠狠咬下麦当劳早餐汉堡的一半。
“屁！他们那群猪脑子能理解那么深奥的词吗？我看是因为别的公司员工都在穿西装，所以他们才搞出来的玩意。”
“随大流？”
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撇着嘴点了点头，“我倒是希望他们有些独立思考的能力。”
这里张境之和他的组长嘴中的“他们”指的是公司的领导，如果是长期混迹在职场的人，听到别人口中带着讽刺意味的第三人称，一般说的就是他们的老板。
张境之将剩下一半的豆浆随手扔进垃圾桶，跟着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走进电梯，不论何时进来，都挤在最外面。张境之按下四十三楼的按钮，然后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
“我们的办公的地方一共有三个，一楼是公司的营业厅，然后四十三楼是我们科技人员的办公室，除此之外的七十一楼是公司领导的楼层，不过只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才会叫我们去。”
张境之打开文档软件，想了半天，然后写下这段话。
“写什么呢？”
“不是说明天会有一个新员工来吗？我想想怎么引导下他。”
“所以，你这是回忆三年前我带你的时候说的话吗？”
“别瞎说，这是我原创的好嘛！”
“原创？呵呵，这个词还真是讽刺。算了，我还有事，你忙吧！”
“好，祝你赢球！”
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摆了摆手，消失在张境之的视线之中。
张境之毕业后就来到了这家公司，从最初的不懂事，已经成长为现在的职场老流氓，由于收入还不错的原因，在父母面前显得有些硬气，偶尔碰到一些老同学，也装着请人家吃饭，那时候的虚荣心真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张境之的生日刚过，算起来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他的父母逐渐开始催促起他的婚姻，有时候直接给他一些女孩的联系方式让他来加。张境之应付着加了几个，也有一些男性的生理冲动原因促使他和女孩子聊天，不过这些都不是他擅长的罢了，他自己租房子在外面，下班回家就打开电脑去玩。毕业后的时间过得真快，似乎已经让他忘记，在他的内心，是十分讨厌自己的父母。即使他的父母没有任何问题，就像成千上万的正常父母一样，甚至可以说像是教科书最后一页的标准答案式的父母一样。
他，张境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有时候，张境之也在想这个问题，甚至是一有时间就问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从很小的时候，张境之就表现出一股聪明和孤僻，聪明是别人夸奖他的语言，从他的数学和科学这一些理科考试成绩来说的，孤僻是父母周末也要上班，没时间陪他的情况下，张境之不仅不会感到孤单，反而一个人在家很开心，甚至是躺在床上看云和天就能耗掉一整天，他的父母因此总是说“境之真是懂事，都不用爸爸妈妈管呢。”每次，张境之听到这话，心底总会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恶寒。
感应到周围有人走过，张境之迅速将手按在键盘上随便按了几下。
“阿萨德哈斯？你在写什么？”
张境之的经理凑近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问道。
“没什么，有事吗？”
张境之赶紧将瞎写的东西删掉，抬头看向这个穿着工装、明明三十岁看起来却有三十五的女人。
“昨天说的测试报告，还有上周的周报日报。”
“好的，我发你邮箱。”
张境之看向女经理，意思是还有什么事吗？
“下班前给我。”
女经理白了一眼张境之，扭过身子走开了。
呼~，张境之深深的感觉到了上班时间的漫长，不像刚来的时候，有做不完的工作，现在只有无尽的空虚，即使工作安排到他这里，他也是尽可能的将时间拖长，在经理快要发怒的最后时刻将工作完成，精准的控时，这是一门艺术，也是长久工作的基础，这样不会使自己劳累，也不会因为完不成工作而被抛弃。
才过了三分钟吗？张境之看了一眼时间，默默叹了口气。
“算了，去趟厕所。”
张境之起身，漫不经心的朝着角落方向的卫生间走去，说是卫生间，装修的甚至比张境之租住的公寓还要豪华，各种样式的洗手液和进口的烘干机以及最新款的智能马桶，每次来到这里，心情就会无比放松，就像回到了家里一样。
张境之走向一旁的窗户，拿出打火机，默默的点燃了一颗香烟。
窗外往下看是一座座低矮的写字楼，往远看则是一座山，那山高得不像话，有时候张境之在想，那是不是愚公移走的那座山，挡在了他的家门口，以至于他这个完全没有出过风城市的人根本看不见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那山可真高啊！”
穿着保洁服的男人靠过来感叹道。
“是啊！来一颗！”
“哈哈哈……”
被识破计谋的保洁员笑着接过张境之的香烟，掏出打火机点上。
两人男人沉默着看向远方的山，就这样度过了一天里最惬意的五分钟。
回到工位上，张境之继续写一些指引的文档，为了迎接明天要来的新员工。
写着写着，张境之突然看向离他两条工位的女经理，女经理此时正在和同事们研究一些有关数据的问题，就是购买公司产品的客户数据，似乎可以通过她们的分析，研究出潜在客户的类型，然后公司的销售专员会根据这些数据去找寻客源，最后达成买卖。
好像叫“大数据”，张境之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个词。
比如之前张境之生病了，在家躺着的一周时间在外卖软件中连着点了五天的汉堡薯条可乐，于是大数据根据这分析了张境之的喜好，从此之后，只要一点开外卖软件，必定是汉堡的广告。
“叮叮叮”
手机来了一条消息，张境之一看，是他母亲的消息，将语音转化成文字后显示：“儿子，妈妈包了饺子，周末要回来吃吗……”
“不去，公司有事。”
张境之回了一句，然后关掉手机。
上班的时间应该如何度过？这个问题深深的困扰着众多职场人士，张境之相信“工作”绝不是第一答案。后来众多网友解答了这个问题，答案是“摸鱼”。例如，装作查资料的样子刷刷论坛，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切小窗口看看影视剧，一个上午就没了。于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境之和留着胡子的男人讨论了另一个问题：“怎样熬过周四、周五？”
“我除了和领导打球，还有什么用呢？”
留着胡子的男人摊开手，手指上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番茄酱。
张境之扶额，想起来早些年这货也是把工作丢给自己，然后陪领导打球。
“组长你说我们的工作是不是没有什么意义啊！”
“别人的我不知道，我的工作是毫无意义！”留着胡子的男人用手指指向自己的眼睛说道：“你看我的眼睛。”
“嗯……，好像很正常。”
“是的，我没有任何烦恼，而且也不因此而感到耻辱，因为我的心在我升职到这里的第二年就已经死掉了。”
“好吧，感谢你让我看到了未来。”
留着胡子的男人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这样接受这种工作的。”
“对了，明天的聚餐记得帮我挡酒。”
留着胡子的男人吃完最后一口说道。
“又聚？”
张境之无奈，他实在是不想看到领导们那张硕大自威的死脸了。
在高楼里面，五十层到六十层是专门承包给餐饮行业，用作企业聚餐或者是宴会的用处。张境之的公司聚餐一般是老地方五十五层东位包间，这里除了大荧幕和各种中西餐自助外，最有名的就是数不尽的啤酒了，在消费的数额达到一定数目之后，这里消费的啤酒全部免费，应该就是这一条，每次聚餐，张境之都是吐了又吐，最后被出租车司机当做死猪一样拉回家中。
大学毕业之后，已经过了五年。张境之现在就在想，上学那些年学的知识到底有什么用？工作了之后才知道，组长的职位是属于打球打得最好的人，明天就会有个新员工到来，之后他就需要抽时间锻炼自己的球技了，九年义务教育，四年大学修行，对他来说，应该是失败了。
“哎，记得当初刚来五十五层的时候还看见了一个长得像是肥猪的男人呢。”
张境之长叹一口气。
这天下午，张境之在购物网站上浏览了一款名为“新闻闹钟”的物件，经过三个小时的对比，终于在同城速递上买了一个，令他惊喜的是，快递在他下班后的一个小时就送到了家门口。
张境之把玩着这个新买的玩具，满眼都是新鲜感，调试了一番之后，张境之按下开关，同时将手机镜头对准，然后就看见机器突然亮了起来，然后用着甜美的女声说道：
“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分，天气多云，预计将在明天下雨，请注意备好雨具。”
重点的来了，张境之激动得有些手抖，然后听着新闻闹钟继续说道：
“风城市银行准备在年底推出一套新型的债券，和风城市银行合作的多个商家表示会在年底同步推出一些优惠套餐，一同促进风城市的联合发展……”
哈哈哈哈，张境之在房间里开心的大笑，同时将视频发布到朋友圈并配文：“接下来，蝙蝠侠要出门拯救世界了。”
不出两分钟，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评论道：“老爷，您明天上班的蝙蝠车已经停在车库了”
“算了，我开兰博基尼就好了。”
第二天上班，没有兰博基尼，也没有蝙蝠车，只有一辆共享单车，还得骑个二十分才能到公司，张境之自嘲一笑，看向天空，此时已经有一些白云聚在一起，开始变灰，看来新闻闹钟播报的天气还是很准的嘛。
高楼，二十层，离着老远就看见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在麦当劳的菜单上指指点点，张境之快速走过去，对着服务员说道：“来一份打工人早餐，谢谢。”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布鲁斯嘛，他这份算我的。”
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指着张境之对服务员说道，同时拿出手机的付款码，表示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这么大方？那我再要一份红枣南瓜派。”
“来两份吧。”
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说道。
“这位是？”
张境之看向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旁边的一个小伙子。
“新员工啊！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嘛。”
“哦哦，你好你好，我叫张境之，一会吃完早饭我给你介绍介绍公司。”
“你好。”
新员工有点慌乱的和张境之握手。
清澈到一眼见底的眼神，张境之确定这个新员工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就像五年前的自己一样。
“我们的办公的地方一共有三个，一楼是公司的营业厅，然后四十三楼是我们科技人员的办公室，除此之外的七十一楼是公司领导的楼层，不过只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才会叫我们去……”
新员工对张境之有一些好感，由于张境之并不是那样高高在上的感觉，只是有些好奇，为什么张境之在和自己介绍公司的时候，总是看向手里的纸，该不会是事先写好的吧，还没来得及多想，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就径直朝着两人走过来了，那女人气势汹汹，完全没看自己，而是盯着张境之，有些气愤的说道：“昨天的邮件，为什么没发？”
张境之暗道一声糟糕，自己昨天下午净顾着逛购物网站了，不过很快他便找到了理由，毕竟也是职场老油条了。
“你没收到吗？应该是网卡了，我一会检查一下，重新发你吧。”张境之没有太多的慌乱，而是看向一旁，对着女经理说道：“这位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员工，今天开始会坐在我旁边学习一些公司的技术和业务。”
女经理看了新员工一眼，新员工被吓得后退了一步，但女经理也没有再咄咄逼人。
“好，记得邮件。”
说完，女经理头也不回的走了，新员工则是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这个女人就是他的领导的领导了。
张境之领着新员工坐到工位上，然后对着他说：“你先看一看有关公司业务术语的一些文档，要不然别人说的话你可能都听不懂。”
“好，我知道了。”
新员工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接收了张境之的文件，然后眼神的余光不经意的看向了一旁张境之的电脑。
张境之打开了网页的邮箱，然后在桌面上新建一个名为“日报”的文件，在键盘上疯狂的敲击了起来。
现写啊！新员工大吃一惊。
五分钟，张境之将邮件发给女经理，然后起身，走向卫生间。
“要下雨了，不是吗？”
“是啊。”
张境之将香烟递给保洁员，两个男人看着乌云，默默的抽着烟，就像那无意义的生命，缓慢的消逝着。
中午张境之吃了一些非常清淡的中餐，因为晚上有聚餐，保不准中午吃的都要吐出来。
新员工则显得异常兴奋，在餐桌上拿了许多没见过的食物，甚至还没开始，就偷偷的大口吃了两块巧克力饼干。
“你知道这是自助吧。”
张境之仿佛看到了恶鬼。
“嗯，好吃。”
突然周围一下子安静起来，新员工听着自己嘴里嘎吱嘎吱的声音有些突然，赶紧停下动作。然后中间的餐桌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站了起来，新员工看着他那胖得都看不见眼的大脸，嘴里的动作又不自觉的动了起来。
大领导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打开了他那圆润的小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今天，是个好日子，是我们公司连续营收创新高的第三十三个月，我想，这离不开大家的努力，我要和大家说一声谢谢。”
说完，餐桌上顿时响起一阵掌声，大领导一笑，但新员工只看到他脸上的肥肉一颤，他旁边，新员工看向大领导旁边的位置，是白天很凶的那个女人。
“……”
掌声完事，大领导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新员工有些无聊，这里的人他基本上都不认识，但所有人都是一副受教的脸色，看向大领导，除了一个人，那个人就坐在他的旁边，正拿着手机，玩着一款勇者斗恶龙的闯关游戏，大领导说的话新员工根本就听不明啥意思，于是新员工就将目光投向一旁张境之的手机。
大领导到底讲了多久，新员工不知道，他只知道大领导讲完的时候，勇者马上就要救出公主了，他吃了一口嫩豆腐，已经凉了。
大领导坐下的时候，大家都可以吃饭了，顿时场上就开始嘈杂了起来，新员工也开始了自己的动作，只有张境之还在斗恶龙。
“慢点吃，一会你还能骑车吗？”
张境之有些关心的问道新员工。
“没事，我一会走回去。”
“你家不是离得很远吗？”
“明天是周六，走一走正好消消食。”
“所以，你是不知道一会会下雨咯。”
“啊！”
新员工突然停下了吃饭的嘴，看向张境之，问道：“真的吗？”
张境之摇了摇头：“算了，这把伞给你。”
张境之把伞塞到新员工靠着的书包侧兜里面。
新员工问道：“那你怎么办？”
“我打车回去。”
张境之回答道，他心里想着有空就把自己买的新闻闹钟推荐给新员工，不过那个有点小贵，等他攒几个月工资再说吧。
新员工吃了一会，然后一个高瘦的男人走向了他们这桌，高瘦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杯酒，对着他这桌的所有人说：“我敬大家一杯。”
所有人都识趣的拿起酒杯，除了留着中年胡子的中年男子。
高瘦的男子有些不悦，他看向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带着责问的口气说道：“你为什么不喝？”
虽然周围是嘈杂一片，但新员工的心紧绷到了极点，他根本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看向那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此时他意识到这个高瘦的男子应该是一个领导，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不喝酒，为什么要忤逆领导，有什么事情是比工作更重要的，要和领导对着干的吗？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
“这恐怕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了。”
直到那件事过去了很多年以后，新员工回忆起张境之的时候，还记得他和自己说过的这句话，好像是他留给他的一句，警惕世界的轻语。
在新员工惊慌的眼神中，张境之站了起来，杯中是满的啤酒，他一脸微笑的看着高瘦的男人说道：“领导别生气，这杯酒我替组长喝了。”
说完，一口将杯中酒干掉。
但高瘦的男人并没有走开，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境之，就这么看着，新员工从侧面看到这个眼神都想要逃离。
张境之没有说话，周围依旧是嘈杂一片，但新员工的心里已经生出一种恐惧，他把自己代入到了张境之的角色，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逃离。
但是，张境之似乎没有任何意外的表现，他已经摸透了职场的生存之道，“地位”这个词在封建社会消失了这么多年后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张境之再次将杯中酒满上，然后喝掉，满上，喝掉……
整个过程持续了六七次，直到高瘦的男人脸色平缓下来，然后离开，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才说了一句：“领导慢走。”
如果只是这样，新员工还不会一回忆起这一天就感到恶寒。
在高瘦的男子走后，又一位领导过来了，还是同样的事情，就像是循环播放的音乐一样，只是不同的是，在有些人耳中，这些音乐是天籁，有些人耳中则是恶噪。
新员工明白了，这不是聚会，这只是每个领导展示自己的“地位”的仪式。
新员工已经记不清张境之喝了多少酒，大概有七个领导，平均下来，每个领导都要喝个八九杯，旁边有两个啤酒箱已经空了。
然后，那个一脸肥肉的大领导来了，新员工在他的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那似笑非笑的皮肉表露出的情绪似乎有限，还是大领导那两只粗腿受到地心的引力过重，大领导一直停在那里，眼睛看着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
张境之在一旁，啤酒论瓶，一瓶一瓶的没，直到他的胃再也受不了，哇得一声吐在后面。
新员工所在的餐桌没有一个人阻止，这里就像是演奏会上一个坏了乐器的乐手一样，拉着弦，但却无比的安静。
新员工不自觉得低下头，他不敢看大领导也不敢看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对于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他的内心甚至改变了上午那个豪爽的请客上司形象，感觉他是一个隐藏的坏人。
之后发生了什么，新员工的感觉都很模糊，只是他再也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茫然和恐惧，在他走出高楼的一瞬，大雨忽然落下。
他撑起张境之给的伞，瑟瑟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高楼里，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张境之的背，场上已经不剩下几个人了，他拿出一个保温杯，倒了一杯温水给张境之。
“暖暖胃吧。”
“谢谢。”
张境之缓缓喝下，然后长舒一口气。
他拿起酒瓶，瓶中还剩下最后一口。
“别喝了。”
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说道。
张境之看着眼前的两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
“我……去卫生间吐一下，帮我叫辆车。”
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呆坐在那里，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五年前的上进青年，一步一步变成这个令人可怜的职场挡酒精英人士。你知道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的，我也是没办法，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将盘子里的食物装进塑料袋，然后打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
张境之多年前的第一次挡酒，那时的他感觉非常痛苦，但这种痛苦随着他的工资变高和工作变少，让他觉得那是他为这一切所付出的代价，因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但是后来，当他醉到一定程度时，他发现了一种病态的快乐，似乎那种感觉能让他忘掉一切，那就是酒精的迷幻。
在张境之的心底，他是失败的，或许是受了教育的缘故，他不能离开这个别人认为是个有出息的公司，所以只能在这里腐朽，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世界是一片迷幻的棋盘，他跌跌撞撞的走向卫生间，殊不知跌到了一个什么样子的深渊里。
“好酷的山”
张境之抽着烟看着卫生间外感叹，大雨像是一件透明的斗篷，给高山披上一件光彩熠熠的神装。
咦？这里怎么没有小便池？
张境之摸了摸光滑的墙壁。
算了，张境之伸向靠窗的卫生间的门，用尽全身力气一拉，那号称是百年不碎的锁芯竟在这一刻应声断裂，一幅恶寒的画面瞬间撕裂了他的视觉。
一坨赤裸的肥肉坐在马桶上面，在那坨肥肉的腿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被肥肉的手环揽着。那人眼中带着泪花，看向张境之，似乎是一只流浪的小狗，隔着窗子看向那温暖的人家。
突然，张境之觉得这些年，自己受的委屈，或许什么都不是。
“滚出去！”
那坨肥肉出声，然后另一只手伸向打开的门。
难道是平时低声下气久了吗？张境之竟然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好”。说完，就连他自己都是一惊，他的身体不自觉得想要逃走。
那双带着恐惧和失望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的后背。
还想去唱歌？赶紧回家！没想到你还发酒疯呢？留着胡子的中年男子突然想起有一次张境之替他挡酒之后，他吵着要唱歌，差点拿着电脑砍断路灯的事。
大多数的人生都沉默在一条名为平凡的长河，但也有极少数的人，在命运的潮流下，走向了与海洋相反的火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