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凡非仙

仙途天道苍茫，凡间红尘十丈。有仙一剑挽天倾，开人道繁华；有人半盏琉璃醉，道荒城孤涯。仙是人间一大梦，人是仙境一壶酒。当那少年的你，我，他，唱着侠义曲，仗着不平剑，一梦入仙，去看那种种因，观那种种果，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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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如许，月满秋霜。漫天月华如白练洗空，皓皓而洁，倏的，一袭红光如星火点银，自天而下，坠入山中。惊得蝉鸣骤停，黑鸦急飞，然后突有黑影窜林，一阵摇曳之后，夏虫入土，野狸重安.不多时山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天地如诗，人间如醉，依旧是那如画的风景。

宁凡村，一个依山而建的小山村，以耕猎为生，因深处山中，少有外人来此。而今天，却有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昏倒在村口。

“二牛，你说说怎么回事？”村长宁天养，持着烟袋，边装烟丝边问道。

“叔，俺今天带着几个弟兄，本来计划去狩几只山猪，走到村口，正好看到那姑娘，就给带了回来，情况跟当年张小哥差不多，现在已经安顿在二婶家了，要不我去看看醒了没？”宁二牛憨憨的说道。

“这样吧，你去把张小哥喊……张先生请来，咱们一块议一议。”宁天养磕了磕烟灰，想着前几天夜晚的异象，眼神中尽是忧虑。

“这事还用麻烦张兄弟啊？而且，他啥也不记得什么了……”宁二牛边走边喃喃道。

“快去！”

村子深处，竹林掩映之间有一眼寒潭，碧水深潭中，一男子赤裸着上身，正深深的沉在潭水之中。

张宁凡，这是村长给他起的名字。来村之前的事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姓张，他醒来便在村子里，便是这副二十多岁的皮囊。村长说，是在村口捡的他。

三年来，在这个质朴的山村里，他随着村中人打猎种地，过得倒也满是安宁。可是，只要一追忆过去，便头痛欲裂，如万剑穿颅，唯有这池底凉泉方能缓解一二。

深水潭中，张宁凡双目紧闭，靠着冰冷的潭水压制着头痛，全力的回想着过去，往事如海滩的贝壳，月下的碎影，倏然而现，有巨鸟击空，符文镌刻于体表，上游于云，下翔于野；

有昏暗的房间里，烛光点点，灯影曳曳，一袭红衣翩然起舞，似花初绽，似雾随风，似骄阳破云海，似海浪掩月笼，妖妖背影，慕然回首，似笑似哭，半喜半凄，怆然问曰“君可知否？”

“张小哥，张小哥，在水里吗？俺叔叫你过去一趟，张小哥……”

二牛粗犷的嗓门，在岸边响起。张宁凡浮身向上，临近水面，纵身一跃，竟有十数丈之远，从潭中央仅一个身形就到二牛跟前。看的二牛目瞪口呆，惊掉了下巴。

“乖乖，张老弟，你是不是记起以前的事来了？越来越厉害了，你再教给哥哥点本事吧，前两年，你教给村里人打熬身体的办法，虽说，现在咱豺狼虎豹啥的不怕了，但是深山里的云吞兽，咱还是干不过……”二牛扯着嗓门上前道，帮着张宁凡提起采药篓背到自己肩膀上。

宁凡也没客气，任由二牛背上药篓，擦了擦身子，对二牛道“二牛哥，我是想起一点事情，但是还没那麽多，等我再想到锻熬身子的法子，一定教给你。”

“咦，你手上的怎么还有一点血迹呢”二牛发现张宁凡手上有微微血痕。

“估计是被湖底的礁岩划到了，没事。”张宁凡看了一眼，搓了搓手，也没当一回事。

“你还真是咱村的大福星咧，你来了之后，教了炼体之法，村子里的青壮光靠打猎就能养活全家，平时你再捣鼓点草药啥的，村子里的大病小灾的竟然都给医好了，我怀疑你啊，说不定是传说中的神仙！”二牛和张宁凡边走边说道。

“二牛哥，大福星我可不敢当，我就知道，要不是村子救了我，说不定我早就暴尸荒野了。对了，村长老人家喊我过去，有什么事？”

“村子里又救了一个穿红衣的女人”

“红衣女？”

“对，红衣女，跟你很像！”

“哪里像？”

“说不出哪里像，就是感觉很像，回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竹楼内，宁天养深吸了一口烟袋，微眯着眼，看了看台子上深灰色的陶俑，又眺着天际，正在沉思。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二牛推门而入，“叔，张小哥来了！”

宁天养斜了二牛一眼，欠了欠身，拱手道：“张先生，请坐，今个又有俗事叨扰了。”张宁凡忙道：“村长见外了，有什么事，但管吩咐！”

“二牛应该跟你说了事情大概，”宁天养话锋一转道，“二牛呀，你去三婶家看看，红衣姑娘醒了没？”

“说个事还不让人听，真是的……”二牛满腹牢骚得嘀咕着推开门走出去。

“村长，您有话就直说吧，我也是村子的一份子，但请吩咐。”张宁凡诚恳的说道。

“张先生，我是去过外面的世界的，跟你我也说过，出了这十万大山蛮荒之地，那才是世俗的世界，天上有仙人横渡，地上有盛世美歌。”

“那时我年轻，非常不理解先祖为什么定居在这穷苦之地，艰难度日，非常不理解呀！”宁天养顿了顿，继续道：“直到有一天我们到了一个城池，叫清河城，十几万人的样子，我以为，世间的繁华莫过于此了。”

“可是，你知道吗？突然有一天，两位神仙起了争执，大打出手！十万人的城市顷刻灰飞烟灭，城毁人亡，断尸残骸漫山遍野。后来听说，两位神仙只是为了争夺一壶酒，十几万人的城池便遭了波及。”说到这，宁天养眼神落寞，仿佛陷入某种回忆。

张宁凡提起水壶把村长的水杯斟满，轻轻推了过去。

“后来，就我一人活着回到村庄，从那时起，我也明白了先祖为何在此建村。原来，在那些仙人眼中，我们连草芥都不如。”

“他们一抬手便是山崩地裂，可是，那山上和地上的生灵，他们却从未考虑过。”宁天养突然俯身跪了下来，急声道：“所以，还请张仙师救救村子吧！”

张宁凡刚要将村长扶起，砰的一声，二牛推门进来了，疾走两步将宁天养扶了起来。原来，他竟一直在门外偷听。

村长的腿脚并不好，二牛一边扶着他坐下，一边说道“张小哥是神仙？叔，你会搞错吧，还有不就是救了个女娃子吗？怎么整的咱村子都要完了一样，叔，你是不是糊涂了？”

“二牛！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没看到我正在和张先生谈事吗！”宁天养怒吼道。

积威之下，二牛也不敢顶嘴，讪讪的就要往外走。

“等等，二牛哥，”张宁凡转身对村长说：“村长，您这些年对二牛哥的疼爱，我是知道的，但是，无论您将来对二牛哥有何安排，有些事情也该让二牛哥参与了，毕竟，您不能一直庇护着他，是吧？”

听了张宁凡的话，宁天养眉头稍微有了些舒展，既然张宁凡这么说，那么形势便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重重的哼了一声，宁天养低声喝道：“站在边上！不要说话，听着就好！”

宁天养平稳了一下气息，回归正题道；“自从那日半夜，天现异象，红影映月，金光划空，我便知道，那是仙人们在斗法。咱们村子这，莫说一个女子，就是一个几十人的狩猎团，都未必能从外面走到咱村口。所以，那个女子应该身份不凡，我猜测是位仙人，极有可能是那一日斗法败了的仙人。”

“仙人怎么了？大不了还给他们，咱不插手就是了，那还能咋滴？”二牛嘟囔道，声音越来越小。

“没有谁在清理死尸现场会在乎一窝蚂蚁的死活，尤其是蚂蚁还会泄密，所以被处理掉，大概率是他们的归宿，村长是这个忧虑吧？”张宁凡淡淡的说道。

“是这个理，追踪的仙人，一旦发现咱们村子，无论红衣仙人或死或缚，咱这这一窝蚂蚁，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宁天养看着张宁凡，叹息道。

张宁凡并未说话，村长暗叹一声，他本想以情义压住张宁凡，让这位张仙师担起这个担子，可是张宁凡从头到尾并未主动应承下来，都是被动的“请讲”“听吩咐”之类的言辞，这让他竟也无了话语，只能静默下来，安静下来的两个人，仿佛在在彼此的等待，等待对方说出那心底难言。

“那咱们把那个红衣姑娘，扔到山那头，远远的，不就行了？”二牛见两人都不说话，急急出主意道。

有二牛的话打破僵持，宁天养看着张宁凡说道；“此地方圆百里内荒无人烟，一位仙人哪怕与其他仙人争斗，还要专门来此，所以她来此定有所求。即使咱把她送的再远，她醒来不过盏茶的功夫就能回来，这根本就没有意义，尤其她还是红衣，对吧，张仙师？”

宁天养盯着张宁凡，似在等着回答。

张宁凡轻声一笑，说道：“我散碎的回忆中，的确有红衣女子，此事却有巧合。不过，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村长的顾虑。”

“你说。”

“我们可杀掉这个红衣仙人，然后再将她远远的抛尸荒山，这样，就可以让她再也回不来了，村长，你说呢？”

“杀不掉的，不用想了？”宁天养颓然道，仿佛老了十岁。

“叔，为什么？”

“因为，我试过，仙人不是我们能杀的掉的，哪怕他只有一口气。”

“我今天才把红衣仙人救护来，你怎么可能试过，即使……”二牛话说道一半，突然醒悟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三年来和和善善的张小哥和一直稳重慈祥的村长，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们，他们是如此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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