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行

云霄阴沟里翻船，因斗殴、危害社会安全罪，被判处流放异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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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头稀疏发黄的头发就像是秋末毫无生命力的枯草。

她背着一个大竹筐子，被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孩子轻轻碰撞一下，身子便晃了晃，差些就要踉跄倒地。

身上套着的粗布麻衣，也不知穿了多久，被磨薄了许多，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有的颜色。

几个破了大洞的地方，疏疏用针粗略缝补过，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夏日炎热的关系，修补的针脚疏松得都能插入一根手指头。风透过孔洞，在这炎热的夏日，倒是给她带来了些许凉爽。

官道上的难民队伍看不见头尾，扬起的黄土，灰尘漫天。个个一脸麻木，跟着难民群往前移，就如行尸走肉一般。

身边一只小手捅了捅她，递过来一个水囊。

云霄的眼珠子缓缓下移，轻轻摇了摇头，唉，叹了今天第三百个气。

她虽然饿，但也不想再喝水了，她现在每走一步，就感觉肚子里的水哗啦啦的直响。

水喝太多了，她有些想吐。带着一肚子的水往前移，身体似乎都重了许多。

胡阿兰看她不喝，就把水囊收了起来。

偷眼看了堂妹一眼，觉得她近来变了不少。原先话都不敢说一句的人，现在却敢偷阿奶的山薯。被她瞧见了，脸上却没有一点害怕，竟还跟没事发生那般，分了她半个。

云霄双手呈鹰爪状，狠命挠了挠痒得发疼的头皮，顺手掐住一只虱子，用脏污的指甲一摁，“叭嗒”一声脆响，送了这只虱子去投胎。

顺手一弹，就将压扁的虱子送到她前头一个婆子头上去。

云霄目光落到胡氏头上，那发间可见数量不少的虱子在爬动。她缩了缩脖子，觉得头更痒了，身上似乎也有无数虱子在爬动，目光飞速移开。

她自认适应能力还是相当不错的，但身体的饥饿感好像刻进了灵魂，令她无时无刻不受到饥饿的折磨。

使她自傲的超人意志力终于在克制多日后，因闻到鸡蛋香而瓦解了。

几日前，她从便宜弟弟手中抢走半颗野鸡蛋，迅速塞进口中，没嚼两下就给吞了，差点没把她噎死。

之后的一切简直就是恶梦，一阵哭叫声加杂着尖叫声差点没把她的耳膜穿破。她想转身就跑的，可惜身子太弱，腿一软，啪叽一下就给摔地上了，接着就被她便宜爹娘按住，一阵拳打脚踢。

她那时蜷着身子，怕肚肠被踢爆，又怕脊椎被踢断，从而导致下半身瘫痪，真的是护哪都不对。

还好，最终只是鼻青脸肿全身酸痛，为了半个野鸡蛋险些没落下什么残疾。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这两日更难熬了，她每日的口粮只剩下一碗野菜汤了，那野菜还是她和堂姐一起挖回来的。

前头那婆子是云霄现在这具身体的祖母胡氏，怀里抱着的小娃儿，是云霄四叔父家两岁大的儿子阿宝。

胡氏和这个世界大部分的女人一样，重男轻女。

一大家子逃难出来，二儿子家三个女儿，卖了两个，只留了一个三孙女，也就是云霄现在的这具身体。倒不是因为疼这个三孙女而没卖，而是她那会儿正病着，人买家怕养不活才没要的。

云霄现在成了余家二房仅剩的女儿余多俤，十二岁，小小的身子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得多。

她微撩起眼皮，扫了眼走在她前头的几人，脸上的表情很是不屑。

胡氏仿佛察觉到什么，忽的一扭头，下耷的眼皮下，一双刻薄眼盯着两个孙女。

云霄的表情瞬变，谄媚讨好的笑出现在脸上，叫了声：“阿奶。”

胡婆子收回目光，转过身去。云霄的笑脸也马上掉了下去，老东西。

逃难路上烟尘滚滚，云霄觉得鼻子不舒服，抠了抠鼻孔，挖出一大坨鼻屎，顺手一弹，又飞到她便宜祖母头上去了。

这半个月来她见识到了全天下最恶毒女人的榜样。

“哎哟，”云霄痛叫出声，回过神来，左耳已被余氏扯住，“死丫头，你又发什么呆，我叫你没听到？”

“疼，疼，娘，你先放开，疼……嘶……”云霄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被扯掉了，她错了，胡氏和余氏这对婆媳应该并称为天下恶妇之首。

余氏松开了手，还不忘在她身上拧了一把，嘴里骂骂咧咧：“死丫头片子，天天做白日梦呐，下次再叫你不应声，我就把你耳朵拧下来煮野菜汤，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这话云霄是信的，这婆娘看她的眼神毫无慈爱，鬼知道她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想吃自己的肉这话，也不是不可能。

胡氏抱着小孙子冷眼看着儿媳教训孙女，哼了一声。

云霄退开几步，低头抚着耳朵，深怕再被她那便宜娘揪着打。

“多俤，还不死过来看着多粮。”余氏叫道。

云霄抬了抬眼皮，走快几步到余氏身边。余氏把宝贝儿子递给她，让她抱好，用根布条把儿子固定住。

余多粮今年五岁，虽然瘦小但也有二十来斤重。这小崽子坐板车坐得屁股疼，想让人抱着他走呢。

“哎哟，”云霄突然一个踉跄，半死不活的道：“娘，我没力气了，怕摔着弟弟，要不还是让弟弟坐到板车上吧。”说着话还做出腿软马上要摔倒的样子。

余氏见状吓了一跳，忙把布扯开，把宝贝儿子抱了过去，还不忘伸手朝云霄腋下探去。云霄见她伸出的三根手指，忙快速后退几步避开了。

呸，这恶毒女人又想拧她了。

这半个多月来，她身上被拧被掐的地方就不下数十处，她现在两只手都有些抬不起来，腋下全是软肉，那里现在青紫一片。

她手臂内侧，大腿内侧这些地方全遭了殃，大多是她来到这个身体之前留下的痕迹。

余氏没拧到狠瞪了她一眼，“丫头片子就是没用，连弟弟都抱不了，成天就知道浪费粮食。”余氏嘴里嘀咕着，可能也是因为饥饿，骂不出在村子里时的大嗓门。

云霄低着头做惭愧状，一言不发。一天就喝一碗野菜汤，还能指望她干什么活不成，她找回来的野菜比她自己吃掉的还多。

胡阿兰拉了拉她。

“嗯？”云霄是真的饿得没力气，只用鼻孔回了个音，她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倒下了。

手心被塞了一块东西，一捏，有些硬。低头一看，手里多了一小块拇指大的黑灰色发硬的饼。

云霄假意咳嗽一声，手捂着嘴，一口就塞了进去，不忘朝恩人露出个感激的微笑。

含在嘴里用口水慢慢化软后，才尝到那滋味，表面有点咸，还有点发酸。她怀疑这东西被她堂姐攥在手心好一会儿，这表面的咸怕不是她手心的汗。

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饼早已变质，发硬发酸。忍住恶心，把嘴里奇怪味道的饼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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