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生存指北

你必须一直往前看，步伐不停的向前迈进。你不能停下脚步，因为在你身后就是无尽的深邃幽暗。它会追上你，吞噬你，然后将你的残骸遗弃。用力跑吧，看不清的前方总比恐怖的身后多那么一丝遥不可及的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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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宁坐在自己的小车内，浑身极为放松的陷在柔软的靠椅上。

这片刻的舒适让他感觉到自己因为之前在公司内与人争论中而暴增的负面情绪慢慢减少了很多。

不过很快，陈宁身边就传来了一声轻微的询问。

“陈工，有一段来自于御数高层的通话请求，您是否要接听？”

“等等……”

陈宁听罢，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他缓缓坐起身，脑海里却回想起不久前还在公司内与自己吵的面红耳赤的那几个人。

御数，御数！

他在这家海城最大的科技公司内工作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料到公司高层居然会对自己所提出来的方案计划产生那么大的意见，哪怕陈宁是公司内各条产品线中处于最关键的类人科技方向的工程师，也无法让那些高层有一丝妥协。

他不是很明白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也许自己该下决心离开公司，好专心投入到那项不被高层所看好的计划中。

毕竟这是陈宁坚持了很久的梦想，也是他一直努力到现在的动力。

“陈工，请求还在继续发来，需要接听吗？”

巽陆叁零，即二次开口询问陈宁的声音来源，也是陈宁这么多年中，唯一一台由他亲自设计并制作出来的仿生人，是被他视作“孩子”一样的存在。

听到巽陆叁零的再次询问，陈宁的倔脾气差点上来，想要直接拒绝掉，可念头一转，又想到“好聚好散”这四个字，感觉在这最后一段时间，还是彼此留点面子，便也没说什么，只是对巽陆叁零点了点头。

很快，熟悉的却令如今的陈宁感到有些厌恶的年老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小陈，还没到家吧？”

陈宁听后，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但口嘴里冒出来的还是客套的话语。

“还在路上呢高总，这会儿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不是不是，那怎么可能！”

通信另一头的高总赶忙否认道，语气在陈宁听来竟有些慌张的意味，还带着一丝丝刻意讨好的错觉。

“今天是你生日，我就是再没情商，也不至于让你在今天加班。”

“哦？”陈宁眉头一挑，他印象中御数公司的高总在平时工作中一直是严肃刻板的领导模样，怎么这会儿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完全不符合这老头往日的人设。

但他也多想，只当可能是自己不久前在公司里吵闹的动静太大了，于是便接着问道：“那高总打这一通电话，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还真有，就是……”

讲到这，高总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正当陈宁有些不解的时候，对方却又立马大声喊了出来。

“《人类意识数据化》，这套方案你还记得吗？”

骤然音量倍增的话语让陈宁一时之间有些愣神，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回复道：“我当然记得，这不就是我之前在公司里跟你们提到过的东西嘛，怎么，你们想通了，决定资助我的方案了？”

“不！”高总这时彷佛换了个人一般，一改刚刚的语气，声音变得异常严肃冰冷，陈宁甚至能在脑海中描绘中对方一脸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这次专门联系你，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陈宁，你必须立刻销毁一切有关于《人类意识数据化》这套方案相关的所有信息，不管是纸面的还是存在于数据库中的……”

陈宁一听，原本已被压抑下去的负面情绪瞬间爆发，不等对方说完，便也直接大声回道：“凭什么？这是我的心血，你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直接抹杀这些？”

“这是命令！”

“命令？”陈宁也不再掩饰什么，不屑的态度直接随着嗤笑传给了对面，“高总，领导当久了，你真把自己当成是皇帝了？还命令，你怎么不直接下旨呢？”

“陈宁，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什么，我是在通知你。你的那套东西，已经触及了伦理道德层面，你必须销毁它，且在未来，你也不能再次提及这方面的信息。”

“伦理道德层面？”陈宁已经完全不掩饰自己嘲讽的笑声，“高总，用不着给我盖这么大一顶帽子！我提交的文档里已经明明白白写出来了这套方案会给整个人类社会带来怎样的科技发展帮助，相对于那些而言，你所谓的伦理道德，是不是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你不明白。”通讯那一头，高总的声音愈发显得阴沉，却依然是那么生硬，“有些事情还不是你所能接触到的，但仅仅在伦理道德方面，意识数据化就无法避免会遇到一个问题，同一性。”

“同一性？”陈宁听到这，也收起了笑声，脸色也渐渐难看了起来。

他所从事的工作本就意味着自己必须是个绝顶的聪明人，而高总的这番话，他也很容易就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没错，同一性！”高总没有停下自己的发言，继续说道，“你如何保证数据化前后的意识是一致的，你又如何保证那是一场转移手术，而不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杀人行为？”

“你能确定上传到虚拟网络中的是原装的所谓数据化的人类意识而不是复制粘贴？如果一个人的意识被上传到虚拟网络，那他现实中的身体后续要怎么处理？你有思考过吗？”

“我当然有！我的方案里都清清楚楚的写出来了！”陈宁不耐烦的摇了摇头，开始变得有些暴躁起来。

他自然知道自己这套东西里隐藏着的小炸弹，但是面对计划中最终的目标，这些前面的小坑在他看来，都是可以被解决的小问题。

“高总，你应该明白，只要方案能实行起来，那么它所带来的效益，是整个人类群体都是受益许久的！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颗星球上太久了，久到已经……”

“不，你还是不明白。”高总直截了当的打断了陈宁的进一步说明，“你的方案中所展示出来的未来，人类意识已经变成了一种可以被衡量的产品，这不符合整个人类社会的伦理道德！”

“那现在有什么区别，高总？”陈宁大声反驳道，“难道你忘了海城下层区的那群居民？还有那些生活在海城外围的游民团体，他们难道还有选择？”

高总的话语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那年迈的声音却一改之前严肃的语气，变成了一股细密挠耳，在陈宁初听来直感背后寒毛直立的空泛低语：“前面那些都只是表面上的小问题，陈宁，你别以为我们看不透你隐藏在这之下的小心思。”

“你什么意思？”陈宁心里一惊，虽然他现在坐在自己安全的小车内，但依然感觉自己好像被通讯对面的老人看透了一样。

“我不想讲的太明白，但最起码的，你的方案已经在试图改变人类其存在的本质，光是这一点，就不可能被允许存在。”

高总说完后，便安静了下来，彷佛是在等陈宁的答复，两人说了这些话，老人也没忘记最开始的询问。

他在等陈宁的决定。

陈宁也沉默了许久，他心里虽然对于老人的谜语人行为有些恼火，但光对方讲出来的那些事情，还是让他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但《人类意识数据化》这套方案，是陈宁多年来费尽脑力精力整理设计出来的方案，他本就想凭着这个一步登天成为人类历史上的伟人。

就光可以名垂千古这一点，陈宁也实在无法彻底放弃这套方案。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心态情绪，便开口回道：“高总，我有些明白你的顾虑，但……”

“好了，不用说了。”

话说到一半，高总便直接打断道，“我知晓你的心思了，多说无益，那就聊到这吧。”

“路上注意安全，好好回家过个生日吧。”

话音刚落，对方就直接断开了通讯。

陈宁皱着眉头坐在重归安静的车厢内，脑海里的念头却开始疯狂的转动起来。

高总今晚这莫名其妙的通讯以及谜语人行为，让他心底有些开始毛躁起来，隐约间有些不太好的预兆随之冒了出来。

“巽陆叁零，离家还有多远？”

“此刻车辆正在经过立交环桥，大约还有十三分钟的路程就可以抵达目的地。”

听到仿生人的回复后，陈宁不由自主的呼了一口气，但心底的不安却愈发浓重起来。

他侧头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天色已暗，城市的霓虹灯光也早已纷纷亮起，今天是他的生日，尽管已经是赶早下班回家了，但依然还是错过了傍晚，拖到了晚上。

想到自己的爱人也许早就在家里准备丰盛的饭菜，陈宁又转头看向巽陆叁零，没等他发话，仿生人便直接开口了。

“陈工，柳小姐在您刚才与人通讯期间有过两次通讯请求，请问需要回拨吗？”

陈宁下意识想要点头，却转念一想家中爱人的性格，估计又转身忙着，便轻声说道：“算了，帮我回个信息，就说我快到了。”

“好的陈工。”

随后陈宁又突然说道：“艾莉，这会儿天黑了，注意点行车安全。”

“明白了陈工。”

陈宁话语刚说完，车厢内便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女声，声音中充斥着活泼的意味，这是正在操控车辆的AI。

不过很快，下一秒这活泼的女声瞬间就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糟糕，巽陆叁零，保护陈工！”

还没等陈宁开口询问，便突然感觉到整个车子被什么重物径直撞上了一般，瞬间让他整个人受力离开了座位。

一旁的仿生人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陈宁，双脚扣住车厢内座椅间的缝隙，又将陈宁重新拉回到了座椅上，企图借着柔软的靠背抵消一些冲击。

陈宁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虽然被巽陆叁零按在座位上，但随之而后的失重感，让他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所乘坐的车子已然跌下了桥，紧接着的坠落恐惧，让他双手不由自主的死死扣住了车座间的缝隙。

很快一股猛然而来的巨力砸在了陈宁身上，他知道车辆已经落到了地上，虽然在巽陆叁零的保护下，他没有被甩出座位，但四周严重变形的金属零件还是伤到了他脆弱的肉身。

陈宁感到喉咙里开始泛起难闻的血腥味，浑身上下开始冒出疼痛感，寒意从体内渗出，甚至有几处部位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麻木，他明白此时自己的身体情况肯定不太乐观。

“巽陆叁零，快点带我离开这！”

陈宁虚弱的对一旁的仿生人说道，很明显，之前通讯中高总留下的那一句“注意路上安全”并不是随口说说。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像更是人为的结果，在陈宁看来，时间上实在是太巧合了！

如果真的是人为的，那对方必定会有接下来的行动，那么第一时间离开车祸现场是当即最为重要的任务！

“陈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进行剧烈行为，还是在此等候救护人员前来吧。”

仿生人还是一贯设定好的固定思维，陈宁也无法跟人造物解释什么是人心险恶，于是便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命令。

“我是说立刻！马上！带我离开这里！”

“明白！”

所有者的命令高于一切，巽陆叁零不再多言，便直接开始行动，尽力将陈宁从车厢内救出。

“艾莉！”

“在，陈工有何吩咐？”

“切断所有网络连接，转移至备用模块。”

“明白！”

陈宁硬撑着又对车内的AI下达了指令，随后便对抱着自己准备离开车祸现场的巽陆叁零说道：“你把备用模块拿上，记得也把网络连接关闭，没我命令前，不得打开！”

“陈工，我这样做的话，救护人员后续是很难找到我们的！”仿生人疑惑不解，他一时之间不太理解自己所有者的举动。

陈宁没多做解释，他觉得自己身上肯定有伤口在大量往外淌血，失学所带来的虚弱让陈宁感到大脑开始变得混沌迷乱，眼前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执……执行……紧急应对方案！”他挣扎着对仿生人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便再也坚持不住，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昏迷。

而听到陈宁的话语后，巽陆叁零双眼中亮光一闪，随即将陈宁转到自己背上。

“艾莉？”

“备用模块在车速仪表左边位置。”

“明白。”

巽陆叁零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后，背着陈宁转到车辆残骸另一边，直接伸手越过破碎的车窗玻璃，一拳砸在了主控面板上，随后用力一扯，从中掏出了一块黑褐色方形物品。

他将模块塞入自己腰部左侧的储物匣内，接着便直接背着陈宁朝着远处黑暗快步走去。

在仿生人的身后，是逐渐响起的各种警报声。

……

海城立交环桥，是目前唯一一座建立在纯粹植被覆盖的绿化区域之上的建筑物，海城管理机构为了这一块注定成为城市地标的区域，投入了大量资金用于建设，并在后续也源源不断的加大了日常维护成本，而一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交通意外，却在这片绿色区域内，重重的砸出了一块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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