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盈樽，刀满城

【高武低玄+无系统+权谋+庙堂江湖】“重檐下堂前燕，虎踞龙盘帝王州。”讲述了一个架空的世界。春秋国战后，燕北世子在波谲云诡的庙堂和快意恩仇的江湖之中，一路逆流而上，从一只小小的堂前燕，直至成为扶摇直上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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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北自古以来就是苦寒之地，打江南道那边吹来的湿冷空气，遇到燕山后陡然上升，因此夏日多暴雨，冬日便多暴雪了。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北上乘凉，南下观海的说法。

好在当下时节刚刚立秋，但即便如此，燕山的天气还是这般恶劣多变，今天也不例外。

早上还是晴空万里，刚过晌午便已乌云密布，令人心生压抑。

一队与周围环境极为不符的车马，先于夜幕之前，闯入了这片原始山林。

“公主，穿过这片山林，就进入燕地了。”

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魁梧汉子，像是车队的护卫，他一手紧握缰绳，另一只则压低腰间佩刀，紧紧护在车队中央一辆华贵马车左右，隔着帷幔向车内恭敬道。

过了半响，马车内才缓缓传来女子软糯悦耳的嗓音，她只是催促护卫再加快些脚程，便没多说什么。

在闯入这片人迹罕见的原始山林后，车队众人不时因两岸密林深处传来的淅淅索索声，变得无比谨慎。

想着若不是为了避开蟊贼频发的官道，今日或许便能进入燕地。

只是碍于车内女子无比尊贵且特殊的身份，令他们不得不冒险闯进这片山林。

因此整个车队的气氛，似乎比这八月的燕山还要阴沉许多。

至少那名姓耿的护卫，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

而这队人马不远万里，由大暑入秋分，从繁华京都到苦寒燕地，目的竟是为了“和亲”。

“姑娘，你真打算嫁给燕恂那个无良的纨绔？听说他们燕家可是反贼！再说了，你和四皇子才是青梅竹马，若有他求情，或许能悔了这桩婚事！”

帷幔将车外的阴霾隔开，华丽马车内，丫鬟奉萤望着眼前的主子，眉头因懊恼和不甘，几乎要挤在了一起。

“休要胡说，燕北苦寒，能有如今的丰衣足食，你以为靠的是朝廷那微不足道的物资供养？燕王忠奸与否，自有公论。至少……”

姜晚晚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京城里的某人，眼神突然黯淡：“至少以后进了王府，就是寄人篱下了，便少嚼些舌根。还有，以后万不要再提及四皇子，我与他不可能了。”

奉萤缩了缩脖子，嘟囔着：“燕北王是一世英名，但他那儿子……坊间谁不知道，燕恂世子就是个风流成性的浪荡子！这种膏粱定是长得猥琐至极！哪能和风流倜傥，文韬武略的四……相提并论？总之，才配不上姑娘呢！”

奉萤离经叛道的骂了几句，希冀着主子性情淡雅，是素手研磨，抄经礼佛的闺阁女子，这性子若是嫁过去，指不定要被那纨绔欺负成啥样呢！

再者，京城里谁不知道，姑娘和四皇子的两小无猜？

也不知道陛下怎得就选中了自家姑娘出嫁燕北。

软柿子，好欺负？

“你也不必担心，我与那人的婚约是陛下亲赐的，如今天下皆知，若今后他敢负我，难堪的是他燕王府，陛下也定不会轻饶了去。再说了，燕王爷也不会任由他胡来的。”姜晚晚笑道。

“姑娘还说呢，您好歹也是国公之女，陛下亲自册封的平云公主。可你看，连个像样的送亲队伍都没有，燕北本就是苦寒之地，民风彪悍，而且姑娘从小就身患心疾，这路上万一有什么闪失，难道他们就不担心吗？”

许是同情主子的境遇，奉萤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眼瞅着都要到燕北了，可连个迎亲的人都没有，燕北王府可曾在意过姑娘这未过门的媳妇？害得我们竟要避开官道，钻进这荒无人烟的林子。”

奉萤哽咽着说完，抬头却见眼角下，生了一颗好看泪痣的姜晚晚，笑着为自己拭去眼角泪珠，便更加心疼了。

只可惜这种滴泪痣，在相书上有一生浮萍，半生凄的悲凉。

“不说了不说了，奉萤不给姑娘添堵了，现在只希望到了燕北王府，那个纨绔世子可要对姑娘好些，不然奉萤绝不会叫他一声姑爷！”

姜晚晚笑而不语，其实刚才的话不光是在宽慰奉萤，也是在宽慰自己。

这些年，燕恂世子风评实在不佳，以至于她远在京城都有所耳闻，听说在燕北地界，就是个横行霸世，不学无术的主，而且尤其好色！

她实不知，该如何和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处。

说实话，一路以来她想的最多的便是怎么退婚！

想到这，姜晚晚脸上多了几分长途跋涉的疲倦，随后直起身子，挑开帷幔，任由凄冷的林风吹进并不温暖的车厢，清风与青丝缠斗，正如她此刻的思绪，而女子又怎是一个美字了得。

……

“殿下！这条路不是去法金寺的，再往前便是燕山方向了。”

官道上两匹快马，蹄下生风，一路南下，已临近燕山。

马背上的二人虽穿着普通，寻常游侠儿打扮，但气质却格外惹眼，尤其是前面的黑袍男子。

简单束起的高马尾，面容看似放荡不羁，眉宇间却有贵气逼人，整体给人一种慵懒而又高贵的复杂气质。

“儒释道用香各不相同，佛教的檀香，道教的降真香，儒家的沉香，你可知本世子最不喜欢哪种？”

燕恂没来由的问了一句，身后剑侍阿卓却认真的思考起来。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回答，前方那位在燕北身份无比尊贵的世子殿下又道：“听说那位平云公主，从小便好吃斋念佛。年纪轻轻，暮气倒是极重，本世子可不想夜夜抱着尊女菩萨睡觉，想想也忒无趣了。”

阿卓似乎想起了什么，会心一笑。

燕北世子和平云公主的婚约可谓是天下皆知，毕竟是皇帝赐婚。

只是唯一令王府不满的，便是那位平云公主的身份。

一个养在国公府外的私生女。

而且听说，还身患心疾，是个随时都会香消玉殒的病秧子。

这是不是有意在侮辱燕王府，没人敢去揣测。只知道王府至今都没派出迎亲的队伍。

“殿下嘴上说的轻佻，却也没见殿下真的在哪家小娘榻上滚过被窝，吃过胭脂。听老唐他们几个私下议论，都说殿下是不是那方面不行。咳咳……这可不是阿卓说的，世子你是知道的，我还是个雏，自然不会和他们沆瀣一气。”

“嘿，你是不是雏本世子可不知道，但本世子知道，现在的纨绔最好你这种唇红齿白的小相公，回头便把你卖到长夜楼里当娈童！”

阿卓顿时哭丧着脸，不过片刻又坏笑道：“听说这位平云公主，虽是个私生女，从小便体弱多病，但传闻美若天仙，京城那边有不少世家子弟觊觎着呢，其中还有一个不得势的四皇子。嘿嘿，和殿下倒是郎才女貌。”

燕恂笑着斟酌着私生女三个字。

毕竟皇室待嫁的公主可不少，可偏偏是个册封的宗室公主，还是个私生女？

因此有意无意道：“最难消受美人恩，京城龙椅上的那位，估摸是想在燕北安插一枚死棋，本世子会不会在大婚当夜，死于一杯合卺酒下，还真不好说。”

阿卓不敢去接这个话茬，就像此刻越接近燕山，便越觉得殿下话里的波谲云诡。

《南朝宗藩法例》便有记载，各大藩王或异姓王，降等世袭，除了当年战功彪炳，坐拥燕北十六州之地，手握三十万北境军的异姓藩王燕崇以外，皇帝曾亲口许诺燕家可世袭罔替。

罔替，既不更替，不废除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如今朝臣们的私下腹诽，说什么北境三十万燕字王旗，只认燕王，不认帝王虎符，这是在养虎为患。

尚书左仆射卢玄朗，更是公然在朝堂上提出削藩口号，数十位朝中重臣附议。

但这在坊间一些市井百姓看来，倒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毕竟北境三十万的百战悍卒，以及统军将领具是极桀骜之人，如何能够听从一位草包世子，评说上兵伐谋的道理？

想着万一哪天老燕王逝世，这位钟鸣鼎食中温养出的雏燕，能否接下，这堪比老树盘根般错综复杂的燕北大纛，大家都心知肚明。

“听说陛下不光驳回了削藩的提议，更明令禁止再提此事，朝中不少大臣泣血死谏，也无济于事。殿下的意思，此次平云公主入燕联姻，后面有京城的手笔？”

“皇帝老儿不光演技可歌可泣，诗做的也不错。重檐顶下堂前燕，虎踞龙盘帝王州。这是想告诉天下，在他眼里，燕北只是天子屋檐下的一只楼燕而已。”

燕恂顿了顿又道：“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只是嘴上说不怕，三十万北境军巨弩长枪，倚门而立，如何不怕？唯有我这个能够世袭罔替的世子真的死了，他才会高枕无忧。不然你以为平云公主的封号是什么意思？”

“平云平云，燕云的云？”

寒月高挂，阿卓眼中升寒芒。

但想着一个体弱多病的私生女，怕是没这么大能耐吧？

“京城这次突然在本世子即将成年之际，送个私生女上门，必然不只是羞辱一番那么简单。你想想，无论是皇帝亲自册封的平云公主客死他乡，还是我这个无良世子惨死于洞房花烛，会怎样？”

阿卓仔细思忖这个问题，不知该如何回答。

燕恂再道：“当然，这只是猜测。对于王府而言，京城的这场谋划一旦成功，本世子死于非命，那所谓的世袭罔替自然也变成了笑话。”

“可在燕北这种概率微乎其微。”阿卓不以为意道。

燕恂没有反驳：“失败了也无妨，迎个私生女进王府占了正妻之位，这个哑巴亏得王府自己消化。甚至如果公主莫名暴毙在燕北的地界，那咱们就注定难逃拒婚杀公主的罪名，削藩也变的合乎情理，顺理成章了。事后无非是一位无辜的宗室公主香消玉殒的芝麻小事而已，因此无论我和她谁死，与谁有益，显而易见。”

“当然还是那句话，只是猜测而已。”燕恂补充道。

经此分析，阿卓愈发觉得这桩婚事背后的暗流涌动。这也难怪为什么会选中一个宗室的私生女出嫁燕北，原来是权利下的一枚弃子。

“自古帝王，谁都不想背负鸟尽弓藏的骂名，咱们这位陛下也不例外，嘴上说不禁止削藩，这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表面功夫做足了，背后的手段才能更加的肆无忌惮。”

燕恂话锋突转：“罢了，毕竟那姑娘信了这么多年的佛，本世子今天若不救她一回，岂不让天下信徒寒心？”

阿卓惊觉：“所以殿下，即便我们知道她是京城派来的棋子，也要护她周全不成？”

“想杀她的人很多，有人想让她死在燕北之内，也有人想让她死在燕北之外，而燕山是双方动手的绝佳之地。你想，平云公主一路相安无事，刚到燕北便死于非命，那我们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本世子脸皮厚，想让她活，娶个私生女又何妨。”

“……黄河？黄河是什么河？不是殿下，我们此行得抓紧赶往法金寺找玄悲大师，不然你身上的蛊毒又要发作了！”

“无妨。”

燕恂轻描淡写的抛了一句，便继续策马朝燕山方向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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