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游戏

爱你，是一场游戏，但并不无聊。如果不能说出爱的话，那爱仍然存在吗？隐瞒～欺骗？无声＝有声？暗恋＜知己？以为我只想做唱者，但原来我更多时候想做你的听众。好想再听你的歌声，好想有你的声音陪着我。原来，我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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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是一场游戏，但并不无聊。】

***

“小雨，我约了人，不陪妳去玩‘手心传情’了，先走了，拜！”

“珍珍……有异性没人性。”小雨叹气，看着好友钻进学生人海中，向校园大闸门缓缓走去。

宏愿中学的终期试后，校内喧哗声嘻笑声此起彼落，学生们有的在地下操场打球，有的追逐，有的烧烤，誓必以集体游戏舒展一番，放纵一下考试的绷紧与焦虑。而一群中四和中六级的学生却躲开了室外温热的太阳，自行分配每二十人一组，在礼堂宽广的地板上围圈而坐。

男女生各坐一方，看见对面正好是班中最要好的男同学小坚，本来心情低落的小雨立时退去阴霾，微笑起来。

小坚向小雨一贯地打了个眼色，这是他和她打招呼的方法，从不用说什么。但是他现在微微张口，眼珠滚滚的，仿佛要发问一样，然而身处环境太嘈杂，距离又不许可对话，使得他样子有点惹笑。

奇特的是小雨好像已经接收到对方的问题，摇摇头、耸耸肩，犹如用心电感应来交谈。

“请大家坐好，要准备开始了，先数一数人……”一位中六学长架一副文人气息的方框眼镜，手握一个大布袋，手指轻点着空气数算他负责的这一组人：“……十九，还欠一人。你们需要找一位朋友填补这个缺位吗？还是这班人就可以？”

“慢着……有！”小坚像在老师面前举手答问题一样，半蹲半坐的向后方挥手：“阿佑！这边呀！”

高佻的身影懒洋洋地应声望过来，敏捷避开满地乱坐的学生，不徐不疾地折向小坚的方向走近，嘴巴里如旧咬着柠檬味口香糖，跟小坚说了两句便被拉下，坐到小坚身旁。

“齐人了！哈哈！”小坚完成任务般笑嘻嘻向学长报告说，然后傻傻地跟阿佑打眼色。刚坐落的阿佑懒理小坚的白痴，抬眼一看，便见小雨在对面的女生中，小雨却立即低了头，视线移到地板上。

“好，现在请大家闭上眼，闭上眼……”其他学生都分了组，有部分已经开始游戏，小雨这组也不敢怠慢。学长看着地上二十人逐一合上眼睛：“好了，有礼物或信件等等东西的同学现在请安静地放在身后的地板上，待我收进袋子后便会让你们睁眼，所以现在请大家耐心等待一点点时间……”

闭上眼的小雨，手上没有任何准备要送的东西，脑海里却塞满了某人的画面：一双有磁力的眸子、一片薄而不自觉上翘的嘴唇、身形比例合适的一举一动，与及口香糖的柠檬味，统统无秩序地翻倒于眼前，灰黑的荧幕一下子发出光彩。

暗恋他有一段时日了，连小雨自己都数算不清是何时开始偷偷爱上他的，可能是和小坚一起认识之后唱K的那一次，或是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感觉已经萌芽，她不能确定，总之就是高兴的、快乐的。看见他的日子，不再有灰色，不再有孤寂。因为他就寄居在小雨心里了，纵使一起吃午饭他都不怎么说话，笑容也不多，常常只让小坚的滔滔不绝给大家佐饭，小雨却不在乎，无声的对望也可以是最美的回应了。

“可以张开眼睛了……请大家坐亲近一点，对，将两手各拖着旁边的同学，右手握着同学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背部，左手跟着左边同学的右手放到背后，两手都不要让人看见。好……”学长在大布袋中先抽出一封洁白的信，没有署名及任何字于封面，他轻轻把信放在众人围坐的中心地上：“现在开始，这封信的主人请随时发出讯号，将它送到你的目标吧。记得要小心数清楚啊！”

每年的中六生都会承袭宏愿中学的传统试后活动，把一伙伙相识的学生聚集起来，用秘密握手来传递礼物或信件给心仪对象或怨恨对象，玩法是：如要把礼物送给左手边数起的第七位同学作示爱，那么看见自己的礼物被负责人展出时，便偷偷地用左手轻捏同学右手七下，然后同学要把接到的讯息数字减一传递下去，同学给下一位握六下手，接下去是五下，直到最后，当你接收到的握手讯息是一下的话，廿人中间的礼物或信件就是你的了。当然，你可以选择由右边出发，绕个大圈，不过邮件错递的风险便相对提高，但可以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仿佛透过握手得到大家的祝福，有利有弊，向左或右，随你喜欢。

席间有人锐利地瞪着同学们的手臂，试图从手肩的微妙抖动中猜出信件主人；有人闭上眼，自我专心起来；有人低头；有人紧张地咬咬唇，大家心里都在小心数算着。

这样的游戏用意是为着害羞的学生表达自己的感觉，或让大家发泄一下自己不敢太张扬的愤慨、不好意思站出来说的不满。不论如何，这种交流活动都有着促进彼此关系的效用。这当中十分重视诚信与合作，手中每一下讯息都代表着别人的秘密心意，必须轻捏小心传之；专注与尊重也是不可或缺，无心成事的不能参与，加上有学长监控，确保讯息传递的准确性和隐藏性。

“请接收到一下讯息的同学举手……”一位女生难以置信地想举手，却因两手握着同学而一时不知道该举左手还是右手才好。忽地两旁的女生心思一致地同时放了手，场面有点尴尬起来，学长便体贴地把信拿起交给她，免了女生起立的动作。看着女生深呼吸一下将信收入裙袋，学长立即抽出下一份礼物，同样地请物主准备随时发讯息。

在这秘密传递心意的游戏里，以不留名的玩家比较多，因为可以叫收礼物者猜一下谜，挑起对方的心瘾，甚或是为了指正老友的不是之处，却没有勇气当面责备老友的人，在这里可给予人无名的勇气。当然也有留名的，渴望对方知道但担忧被拒绝，又怕被旁人嘲笑，这个活动便给他们造就了机会。

……一二三……一二……一。

握手讯息静静开始，静静到达，收件者竟然是同一位女生，女生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受宠若惊地接过礼物一看，倏地，脸颊泛红，也许是看见了小卡片上的署名了。

一人同时被几人爱上，不无可能，小雨并不羡慕，她从来都没想过收到示爱的礼物，只要不是收到讨厌信批评信就行了。她来玩这个游戏，都是在一年一度的特别日子应一下节罢了。

初中时听说过这校的一个“手心传情”游戏，向往爱情的小雨总是期待着中四的结束，憧憬着收到被暗恋的证据。暗地里被人喜欢是那么的浪漫，是那么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当天的感觉并没有跟想像相符，反而收到一封批评信，不知道是谁的恶作剧，说她自以为是、做作得令人作呕云云，弄得她哭了整个晚上。回想起来，幸好当时有小坚在电话的另一端给她安慰，接收她的伤心。否则惨痛没有着落的话，便怕有天飘回来再突击她。

现在中六试后的同一天，她又参加这个玩意，却丢弃了所有的心情，以单纯的消磨时间为出发点，不再像两年前的夏天一样天真了。经历总会令人成熟的。

右手无意识地收缩一下，小雨惊醒般左右张望。

“请收到一下讯息的同学……”学长问，人人你眼望我眼，搁在中间的礼物一时间没人认领，犹如弃婴般可怜。

“是妳啊！”右边的女生告知，小雨才发觉刚才的感觉不是右手抽搐，而是被人轻捏一下。

“我？”小雨双手接过精致的粉紫色小礼物，一脸莫名其妙。是谁？她下意识把目光扫向在坐的男生，最后停留于阿佑垂下的眼睛两秒后，放弃猜测，收回视线。

***

“快拆开看看是谁这么自掘坟墓吧！”游戏完结后，小坚催促小雨紧紧不放，不知是真好奇还是假八卦。

“不要吵啦，你好烦呀！”小雨口说不急不急，心里的好奇却不比小坚少，这可是她收到第一份的神秘礼物哟！欢喜还是少不免的。小雨偷笑一下，慢慢地撕去包装纸：“你走开啦，不准看！……这是我的私隐！”

“好……不看就不看，但妳知道是谁就要告诉我啊！”

“行了，别唠叨！”

终于可以安静下来，拆开这个谜，拆开她的疑惑。

礼堂近后楼梯的旁边有一扇窗户，被夕阳洒下温暖的光。小雨走向这迷人的景致，一个人阅读手上的礼物。轻巧的长方盒子内，是难以想到的物品：一支笔形录音机。

“录音机？”难道会有对方的留言？她立即研究起来，找到播放钮，按下。十五秒、三十秒、一分钟，除了带子卷动的器械运作声，并没有别的声音。“搞什么喇？”

小雨此时才检查盒子，发现盒盖上藏着两种纸品：录音机的说明书和手写便条。

“不要试图在录音机找寻我的声音，那是用来盛载妳的歌声，记录妳的喜怒哀乐，作为送给我下半生的礼物……佑”

看到最后的一字，她眨不了眼，动不了身，差些因心脏停顿窒息而死。回过神，也回头，把所有疑问的眼神直抛向远处和小坚一起的阿佑。

杀气凌厉，二十码之外的他与他察觉到了。小雨正直勾勾望过来，柔和又猜忌地瞪着阿佑。阿佑诧异，恍然大悟地看向小坚。

“干嘛？”小坚装疯卖傻，再遥望小雨身处的地方，已经不见人影了。

“少装蒜！”两人对视。多年来情如兄弟，想法相通，小坚怎能瞒得过阿佑？“别这么无聊好不好？干这些无聊事，你还是小孩子吗？”

“别说你不是喜欢她啊……”

“我就是不是喜欢她！”

“什么？你不是说喜欢了一个女生吗？而且是我也认识的……”捉错路！小坚双眼凸出。

“不是小雨……我喜欢的不是她！”心想：这家伙真的蠢毙了！阿佑摇头，转过身，叹气。

“不是小雨，那么是谁呀？”

“我喜欢的……是你的妹妹！”

“什……什么？……我的妹妹小强？”

从礼堂眺望操场上，小雨的身影就在这时显得格外清晰，就像注定了的缘份，落到他和他的视野之中：小坚的妹妹小强刚好走近，翘着学姊小雨的手臂，说着笑着双双走远。

“你不喜欢她，但是你不知道她喜欢你吗？”

***

【太多的暗恋被淹死，生还率极低。这是宿命，否则不叫暗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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